原来天冷要多穿点啊...
这样的话,别人都是从妈妈口中得知的。
可为什么他好像从未从妈妈口中听见过...
他只知道小时候天气冷,把手揣进口袋里,缩紧脚趾,鼻涕下来,猛吸鼻子就好了...
奶奶说他皮实,抗冻,他还为此得意过,终于有个优点了。
可那根本不是夸奖,是在骂他傻呢。
疯女人生的小傻瓜,下雨不知道往家跑,天冷不知道多穿衣服。
小时候,延之不要的围巾会给他,而他胡乱地将围巾绕在脖子上,像在脖子上盘上一条大蟒蛇。
围的不好,脖子上四面八方都漏风。
就这样也能在法国过去一个冬天。
今天才知道原来围巾是这样系的...
贺京安低头看着宝宝的妈妈将围巾一短一长放在他的脖子上,短的那段压在长的上面,
妈妈看了他一眼,笑着柔声让他低点头,他乖乖低下头后,围巾在他脖子上绕了一圈,然后扯出个洞,妈妈便将长的那截塞进去,再扯出。
一个好看又暖和的围巾就系好了。
妈妈害怕会勒到他,又踮脚帮他松了松,整理又整理...
孟秋不知道眼前的孩子,从未有人给他这样仔细系过围巾,也自然不知道他在心里哭了一遍又一遍...
孟秋只是按照往常给择宋系围巾那样,给贺京安也系了一个,后又想起早早说妈妈系的围巾好勒,她才又赶忙踮脚帮贺京安松一松。
她的宝贝们的意见,她都有认真听取,所以在对待其他宝贝时,她也很认真。
只是孟秋不知道,那天是贺京安第一次被人当成宝贝...
她那时只觉得那个孩子的眼睛亮闪闪的,又委屈又开心,像只在家做错事还能被带出去遛弯的小狗,激动到眼睛黑溜溜的亮。
-
如今在看见贺京安浑身是血的躺在她面前,血水糊在那张青紫的脸上,孟秋突然想起女儿的话:
他没有妈妈了...
所以那天他是把她当成妈妈了吗?
心里一股莫名的酸涩涌起,她拦下了宋池挥起的那一棍。
宋池看向孟秋,原本气到颤抖的手,被妻子紧紧握住,四目相对那一刻,妻子摇了摇头,他竭力平复呼吸,缓缓移开视线,看向躺在地上的贺京安。
那个孩子的意识早已不清晰,可还是倔强到用沾血的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想要爬起,
瞳孔近乎涣散,他都没办法辨清眼前人,就又重新跪在面前。
殊不知眼前的人是郑老爷子,贺京安的视线已经无法聚焦,根本认不清人,就那样,也重重磕头,
“我、我想...娶早早,求、求...您成全...”
“哎呀——”郑老爷子痛心地直拍大腿,“阿鄞,我...”
他颤巍巍的伸手想要搀起他,刚弯腰扶上阿鄞的胳膊,那孩子就应激似的,又趴伏着给他磕头,
“我、是...真心的...我、不骗她...”
血混着声音从他口中吐出,他也不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宋池。
他只是想着要多努力些,一定要诚恳些,千万不要倒下,他的早早还在等他。
好不容易走到现在,要是放弃就等于失去啊...
他看不见人,也听不清四周的声音,只是想着他很抗揍,小时候他们都打他,他都没死,这也算个优点吧...
可他的这个优点好像现在也不顶用了,他的眼皮好沉,脑子也废了,全身上下疼到连跪下都费劲。
“早、早早...”
他抽息着念叨她的小名,像是在给自己鼓劲。
没人听见他在念叨什么,因为他的嗓音已经破碎撕裂到不成样子。
别人听不听得见,这些都无关紧要,他只是在给自己鼓劲,她的小名总是会给他带来一种难以言表的满足和快乐。
......
他又重重磕下头,只是这次头再也没抬起。
贺京安这般模样深深刺痛着许阮,她用指腹擦干眼角的泪水,快步走上前,挡在贺京安和宋池之间,
“哥,别打了。”
她红着眼睛轻哽道,叹了口气又看向纳寺,
“阿寺,快送你阿鄞哥去医院。”
终于得到长辈的应允,纳寺二话不说推开之前挡在他面前的保镖,在姥爷的搀扶下,将贺京安背在身后,急着向外跑去。
“阿鄞哥,你可千万别睡着了!我家小妮子还等你呢!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早早又要哭个没完,
那个笨蛋出生身体就不好,我们哥几个都不舍得让她哭,你那么喜欢她,可别让她难过了...”
字字句句不离她,纳寺知道那是背后男人的精神支柱。
只是如今,背后的人也不给个回应...
他背着他,气喘吁吁的跑着,边跑边念叨,眼眶也跟着红了。
————
早早望着一屋子的人,独独不见纳寺,她知道他一定在贺京安身边。
又将视线定在单膝蹲在她面前的爸爸身上,早早透亮的眼睛溢满眼泪,“他、他还活着对吗?”
宋池闭了闭眼,不想欺骗,“纳寺送他去医院了,至于活还是死,爸爸不知道。”
见早早小脸的脸色愈发不好,许阮赶忙哄道:
“小宝乖,阿鄞啊,他已经被纳寺送去曼谷最好的医院了,那孩子的身体素质,你还能不知道嘛,子弹只是擦破点皮,人好得很——”
谁知她还没说完,早早就哭着打断道:“姑姑骗人!要是真的好好的,纳寺是不会去的!他肯定是受重伤了!”
女孩哭着喊着就要下床,然而这时宋池再也没有耐心,一把按住小宝。
他现在只想带着早早走,把她藏起来,让那个该死的混蛋一辈子找不到他的女儿。
“爸爸!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他!”
早早挣扎着就要下床,可爸爸的力气好大,她压根挣脱不开,又见宋池的脸色好沉。
她又抽泣着,想要搂他,像小时候那样哄哄爸爸,想着这样爸爸就不生气了。
可这次宋池沉默好久,当他将目光又定在女儿那张哭泣的小脸时,薄唇紧抿顿了几秒,他抬手,
“医生。”
早早愣了愣,门外有医生走进,她惊恐抬头看向他。
“宋先生,真的要...注射吗?”
宋池没有说话,他起身一把握住早早的手臂,早早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哭喊着开始拼命反抗,而这时纪易琛也紧紧摁住她。
一针镇定剂扎进皮肤。
女孩听着让人心碎的哭喊声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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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从天空倒下,雨势渐猛。
女孩的眼睛不甘地闭上,意识抽离的那一刻,她想着,那个人也要落地曼谷了吧...
小叔叔,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