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人靠天吃饭,自从来到北地,四时天气很是正常,没有出现什么旱灾洪涝灾害,预感今年收成应该不错的陈桂兰早在前两月又买了几只小鸡小鸭回来回来。
现在家里一共七只鸡七只鸭,喂食任务被祁祺和宝姝包揽了。
鸡吃糠拌菜叶子,鸭子放出来让它们自己在河边找吃小鱼小虾吃,离河近,又很方便,祁祺就这一个活干,每天恨不得让鸭子一天到晚吃东西,眼看着鸭子们再过一两月就快下蛋了。
在外头新鲜鸭蛋两个要三文钱,比鸡蛋还贵半文钱,可是鸭蛋在水边长大,味道略腥,买新鲜鸭蛋的人不多,陈桂兰买这么多鸭子,是要用来做价格更高的咸鸭蛋。
口腹之欲在祁祺这里现在位置排的老高,本以为祁家日子要过好起来还要再过几年,可祁祺先前忘算一件事,那就是祁大勇和江婉没有死,卖山货和卖草药同时提前准备,现在老祁家除了去地里就是去山上。
这人一吃饱,精神面貌是掩藏不住地,见老祁家来了不过四个月就把日子过起来了,每每有和大人们认识的村里人来家里玩,总要暗地里打听一番,得知这家人本来就有本事后,更是分外羡慕。
就比如今日,王二牛他奶和其他几个婶子和陈桂兰一起在家门口树下边做些手工活边,纳鞋底手编竹篓之类。
祁祺这几月养的白白胖胖,眉眼也漂亮,很讨大娘大婶子们的喜欢,见了他必定是要喊过去稀罕稀罕的,祁祺嘴巴向来甜,见人就喊,现在约摸是已成了大水村最受喜爱小孩?
婶婶们的爱好热情,祁祺聊了几句很快就遛了。
小胖墩兜里塞着两把果子,嘴里还啃着一个,另只手拿着长长的小木棍儿赶着鸭子往河边走,三只大鸭后面跟着四只小一号的鸭子,走路时候屁股一扭一扭。
等往木屋底下走了两三里路,到了老地方,不见到王二牛,倒是见到了三个小孩鬼鬼祟祟的在那五棵并排的柳树下张望,正是柱子栓子和铁锤 ,三小孩一个八岁两个六岁,站在那儿和一般小豆丁们比起来还怪有气势——炮灰反派气势?
祁祺回头看看自己的鸭有没有好好跟着,那边树下一个还带着奶音的声音中气十足道:“喂!你站住!”
鸭子没少,祁祺啃着果子把它们往水里赶,朝这三个村里孩子中有名的“恶霸”走去:“我不叫喂,我也没走,你们干嘛呢?”
见他不躲不避的,对面反倒愣了愣:“等你!”
“你就是祁小宝?”
这语气算不上好,尤其三人还抱着手上上下下把祁祺看了个遍。
祁祺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甜甜的打招呼:“我知道你们,柱子哥哥好,栓子哥哥,铁锤哥哥,请你们吃果子!”
白嫩嫩手心张开,捧着果子伸过来,小孩音色黏黏糊糊,一脸亲近。
三兄弟下意识接了过来:“谢谢。”
等反应过来,三人挠挠头,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他们今天过来本来是想“教训教训”这个近几月在大水村话题颇高,抢去了他们在村民眼中注意力的小孩的,说是这个小孩长得好又讨喜,有礼貌,相比起三兄弟来简直好的不得了。
这哪里能忍,他们在大水村可是村霸!所有小孩子都是小弟,那么小弟怎么可以这么久还不来拜大哥,还和二牛那几个玩在了一起。
数月前他们来这里,其实是听了村里的小孩说祁小宝要在这里放鸭子,就过来了……没想到恰好遇到了王水生,然后,就是祁祺那日见到的事情了。
第一次交锋的时候王水生就说过不许靠近,否则见一次打一次……第二次被打跑的三兄弟过了几个月又记吃不记打的靠近了这条小河。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这小子还很懂事的孝敬果子,还叫哥哥,唉,哪有小孩子叫哥哥叫的这么好听的。
柱子尬聊道:“那什么,你来放鸭子啊?”
祁祺指指腰间的小竹篓:“还想捡点小鱼螺蛳喂鸡,柱子哥哥,你们来这里干嘛?”
铁锤实话实说:“来这里教”
柱子一把捂住他的嘴:“来这里遛弯儿!我们遛弯儿,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来?二牛狗子呢?”
祁祺热情的招呼他们一起下水道:“我来的早了一些,那我们一起玩吧!”
他们没带小篓子,找到的螺蛳肯定……祁祺眼睛弯弯,期待的看着他们。
柱子一声招呼,三个小孩就卷起了裤腿一起进到浅水区,他低声道:“捡螺蛳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钓鱼打鸟……”
祁祺夸道:“柱子哥哥还会钓鱼,好厉害!”
栓子不甘示弱:“我也会,我之前钓过一条那么大的鱼!”他用手比了手臂大小的长度。
祁祺赞叹:“栓子哥哥好棒!钓这么大的鱼一定很难,你竟然做到了!”
铁锤啃着果子,口齿不清道:“我会吊王八!”
祁祺捧着脸投入的感叹:“王八也能钓哇!难怪村里大家都说你们是最厉害的娃!”
三个熊孩子正是狗都嫌的年龄,平日里招猫逗狗的,又被家里人惯的脾气大了些,于是同龄人见了就跑,被家里人夸和被小孩子夸就不一样,被太阳晒的黑黑的面上颜色更深。
“真,真的?”这诚恳的语气和仰慕的眼神,好像真的觉得他们是最厉害的人啊!
祁祺肯定的点头:“我从来不说假话,三位哥哥在人群中我一眼就能认出来,正是因为你们的气场是如此的与众不同,比起一般的小孩子,你们高大又强壮,而且一看就是那种很有智慧的聪明小孩!”
铁锤呆呆道:“聪,聪明小孩?”
祁祺张开一只手:“这是几个数?”
栓子道:“这是五!”
祁祺又打开一只手:“那加起来呢?”
铁锤:“是十!”
祁祺热烈鼓掌:“你们竟然会数数!好厉害!”
柱子昂起小脑袋道:“这算啥!我还会写自己的名字呢!”
祁祺:“嘶……竟然厉害到这个地步,小弟对你敬佩真是如这条小河的水一样连绵不绝……”
三个小孩嘴差点笑歪,给祁祺抓小鱼抓螺蛳的动作都越发卖力,不多时就已经一见如故,惺惺相惜道恨不得结拜为异姓兄弟。
祁祺:“从此柱子哥哥是大哥,栓子哥哥是二哥,铁锤哥哥是三哥,我是四弟!”
三兄弟大喜,柱子好歹想起来道:“那二牛几个?”
祁祺道:“哎,二牛哥哥狗子哥哥他们只是我的好朋友而已,而柱子哥哥你们三个才是让我想做兄弟的人啊!”
三人感动的眼都红了,得意于果然还是自己更有魅力!
祁祺:……其实原着里这四个本来就是村中四霸!
说起祁祺这几个月既然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去找他们玩,以及他们为什么不来这里,三兄弟很有话说。
打人是不对的,骂人欺负人也是不对的,教育从小孩抓起,祁祺给他们解释为什么村里小孩们为什么不搭理他们。
柱子对此很有话说:“因为我们家最厉害!所有人都听我爷爷的话,那所有小孩当然也要听我的话!”
祁祺道:“村长爷爷是村长,你又不是,如果大家不听你的话,你要怎么做呢?”
柱子道:“打他们!”
祁祺:“要是他们的父母亲和村长爷爷告状呢?”
柱子:“他们不敢的,村长最大!”
祁祺摇摇头,语气幽幽:“可是村长爷爷也会老呀,村里头现在二百多人,这么多人要是都讨厌村长,事情报到了里正,那里大家一起抗议,村长就不再是村长了,要是再过分一些,比如有些人家忍不下去了,一定要报复……众人拾柴火焰高,以及,鱼死网破这两句话哥哥知道是什么意思不?”
祁祺故意停顿。
“那怎么样?”
这时候的百户为一里,里长是由当地官府地方上推举出来管理属下的村子,更上就是“五里一乡”的乡长,再之上就是县长。
作为村长的家里人,柱子几个还有那么点见识,知道村长上头很有很多“大人”,但是只是欺负几个人而已,为什么宝哥儿说的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轻一点就是告到里正哪里不让你爷爷做村长,重一点家里出了事,还能告到县里的县太爷那儿去,到时候捉了犯事的人来打板子,”
祁祺:“大人小孩都要打,一板子下去,屁股都坏掉了。”
“啊!”三兄弟一惊:“有那么严重吗?!”
祁祺四下看了眼,神秘兮兮的把三人招到树下:“有啊!哥哥也知道我家里先前从南方来,那时候,我们那儿就有户人家,家里的小孩子淹死在了河里,他们就告上了县衙里,县老爷派兵来,查到了是另一户人家里做的孽,立马就把人带到衙里去当着百姓的面……”
祁祺身子抖了一抖,满脸的害怕,惹的三兄弟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忍不住道……“当着百姓的面怎么了?”
祁祺小胖脸严肃的摇头:“我不能告诉你们,总之,很严重很严重,小孩子听了会做噩梦! ”
柱子:“你也是小孩子啊!”
祁祺道:“所以我做了好多噩梦。”
栓子道:“有屁股打烂那么严重吗?”
祁祺点头:“比那还严重!”
铁锤道:“欺负人真的会被拉去……很严重吗?”
祁祺:“当然了,尤其你们是小孩,更是村长的小孩,就更不能做坏事了,反之你们还要做好事,这样才能一直当村长,你们才能吃饱饭,知道不?”
三人紧张的不住点头。
“宝哥儿,之前就听说你聪明,你果然聪明!”
“是吗?那你们很快也会变聪明的。”
……
半天后二牛狗子等小孩也赶着鸭走到了地方,见宝哥儿和三霸欢声笑语好不快活,大惊:“宝哥儿!”
祁祺道:“二牛哥,这是我大哥二哥三哥!”
二牛几人呆滞在原地,看着祁祺和他们讨厌的人在一起勾肩搭背,竟然有种被背叛的感觉,心,痛了。
“你,你,”
祁祺给柱子使了个眼神,柱子虽然有点不爽,碍于小弟面子,就道:“你们放心好了!以后我们三个再也不欺负你们了!哥罩着你们!”
狗子:“……”
二牛:“宝哥儿你叫他们大哥二哥三哥……”
祁祺汗颜道:“二牛哥,你也要这么叫的,你们不是堂兄弟嘛。”
二牛:“……”好像也是!
小孩子性格还没彻底稳定下来,坏小孩也有的改,祁祺半哄半吓了半天,大家玩在一起,打打闹闹有分寸才能和谐共处一个家园。
柱子栓子铁锤几个虽然脾气大,也不是那种只喜欢己方三个人玩的孩子,既然需要朋友,那就肯定不能再欺负小孩了,对狗子道了歉后,众人一起给狗子出主意,要帮他整治一番总是打骂他的继父和继兄。
不管他们长大后是否性格恶劣,在幼年的现在,小孩子们都是会因为几句夸赞和表扬而开心的存在,笑容纯粹,天真快乐。
等到了傍晚,远处的村子上方飘起了袅袅炊烟,放鸭小分队在路口解散。
众小孩从下游离村中更近的路走,祁祺顺着上游的小路走,这个角度望向山林,黑深的一片,几声犬吠传来,面前冲来两道黑影,鸭子们已经混熟了,也不多加惊慌,继续摇摇摆摆往家走。
祁祺眼尖的见两只狗子嘴边有血迹,立马止住它们来蹭自己,只抬高手搓狗头脑袋:“大虎二虎!今天旺不旺呀?”
两狗用脑袋拱了拱小胖子:“旺旺!”
祁祺抬眼看走来的王福和王水生,这小哥年纪和大姐一般大,身上不知道为啥一点少年人的朝气都没有,整日闷闷的。
对于剧情没有多加笔墨的人物,祁祺也不是很了解,只和这几个月以来一样,照例和他们打了声招呼:“福叔好,水生哥好!今天这么晚回来呀。”
王福乐呵呵道:“还算早的,往日有时候天完全黑了才出山,宝哥儿又来放鸭子啊,真懂事。”
祁祺给他尬的摸了摸头,心道自己这不天天都来的吗……
“我回家吃饭啦福叔,再见福叔,再见水生哥。”
祁祺拍拍狗头:“大虎二虎拜拜~”
王水生看了眼王福,王福笑呵呵的目不斜视往前走。
王水生面上闪过几分犹豫。
祁祺都走出几米远了,才听见后头飘来一句很小声的话,几乎消散在夜色,本来脚步不停,大虎二虎从两侧来,头蹭住祁祺胳膊。
祁祺扭头,见王水生从系在他身侧一直动的那个盖盖竹篓里掏出个什么来,递给祁祺。
是团黄褐色,巴掌大小毛茸茸的东西。
祁祺眨眨眼,这东西就塞到了怀里:“给你。”
然后王水生大步往前去了。
怀里的东西瑟瑟发抖,发出了“叽”的叫声,祁祺抱起来一看,兔子。
“唉,这么小点也不够吃啊。”
王水生脚下一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