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忘等江湖人终于离开了宁海卫军营,只留下戚弘毅和他的六千将士们。
好不容易稳住刘晋元,戚弘毅来不及休息,便已经将目光放在了盘踞于双木洲的倭寇那里。
朋友的误解,自己的委屈,戚弘毅不是不在乎,但都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东西。
委曲求全,遭人误解,只为了牢牢掌握住手中的军队,并将它化作一柄利刃,狠狠地插进倭寇的胸膛。
可是,面对人数远远少于海波城的双木洲倭寇,戚弘毅却总是觉得心中不安。
这份不安不止源自于双木洲颇为复杂的地形,更因为倭酋木村武陟及其麾下的八千真倭。
身为亲手练出宁海卫铁军的将领,戚弘毅太明白兵员素质对一场战争胜负的重要性了。
根据得到的情报,戚弘毅了解到,那木村武陟并非寻常倭寇,即使在倭国武士之中,也算得上声名赫赫的高手。
在木村武陟年轻之时,就被誉为武士中不世出之奇才。
后值天皇式微,大名混战,其侍奉的大名战败,转为无主的浪人,不得已才漂洋过海来此,以劫掠为生。
而今他年过半百,见识过中原繁华,竟生出狼子野心。
于是,木村武陟干脆聚集了一众倭寇,占据了双木洲。
木村武陟笃信血统,不屑与山匪流寇为伍,因而他的队伍之中,大多是拥有武士刀的真倭。
这些人从小到大都习练武艺,在倭国也算得上有身份有地位的阶层,只是生不逢时,赶上了武士阶层没落的时代,往日辉煌化为泡影。
被家主狠心抛弃的武士们流落街头,除了心爱的武士刀和一身武艺外,别无长物。
求生无法,这些无主的武士如同丧家之犬,不惜漂洋过海来到中土,凭借一身武艺生杀掠夺。
将这样的一群职业打手聚集起来,其战斗力不容小觑。
这也是戚弘毅不敢轻动双木洲的理由。
除此之外,木村武陟还在倭寇中精心选择了七人作为弟子,称为七人刀众。
这七人极其神秘,传闻是倭寇武士中的佼佼者,各个身负绝学,武功不凡。
戚弘毅将以往官军与倭寇征战的卷宗取来,堆满了桌子,仔细地研究着。
通过这些卷宗,戚弘毅发现一个更为可怕的事情。
木村武陟不仅仅是一个武力过人的莽夫,其智谋也不容小觑。
通常倭寇与官军对战,只用一字长蛇阵冲杀过去,十分蛮横。然而双木洲之寇却有多次佯败诱敌,布设埋伏,甚至使用内奸的记录。
戚弘毅对于自己亲手练就的这支铁军,有着绝对的自信,所以他丝毫不担心队伍中会有内奸。
可在对方地形占优,人数占优,甚至还会使用谋略的情况下,要想歼灭敌军,必须慎重再慎重,不容有失。
正思谋间,项人尔突然进帐。
他安顿好刘晋元后,受命侦查敌方情况,如今已有所获,特来回报。
见项人尔进帐,戚弘毅急忙问道:“监军,双木洲倭寇近来动静如何?”
项人尔回禀道:“将军,自海波城陷落后,双木洲倭寇加强了防备,增加了巡哨,我潜伏数日,也只得远远观望,不可接近寨门。”
戚弘毅沉吟片刻,叹道:“如此严密,看来只能正面攻击,已无偷袭的可能。这一仗,要硬碰硬了。”
“想来也是如此,”项人尔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除此之外,双木洲倭寇还常派小队,劫掠平民,充作民夫。这些民夫于双木洲附近砍伐竹木、挖掘河泥、采取石料,以加固寨子,恐怕强行攻寨,也是极难。”
戚弘毅脸色凝重,可还是继续问道:“关于’七人刀众’,是否有调查结果?”
锦衣虽有监察百官之责,但却不止如此,自成立以来,他们建立了一张无孔不入的情报网,下至山野,上到朝堂,无数寂寂无名的锦衣隐姓埋名,化作各行各业之人,甚至有些人平凡的生活了一辈子,都不曾被启用。
项人尔通过锦衣的情报网,大概掌握了这七人的姓名及特点,并向戚弘毅汇报。
七人刀众,是木村武陟亲自从倭寇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并加以指导和教授的关门弟子,其各有特点:
大弟子藤田筱虎,典型的倭国武士,佩戴长刀虎彻,招法刚猛有力,是硬功高手,也是唯一一个木村武陟的亲传弟子。
二弟子柳生浮云,是倭寇之中少有的使用剑的高手,据说师承于中原武林,又说传承于西国。擅用一把浮云剑,极为怪异,剑柄剑鞘通体雪白,刻有云纹,护手为罕见的圆盘形,剑身纤细狭长,据说其出招飘忽,如乱云飞渡,极难对付。
三弟子鬼冢御师,阴阳师,自称能通阴阳,驱鬼神,且擅长制毒调药,神秘莫测,真实实力不详。
四弟子刚力莽山,相扑高手。据说此人一身蛮力,膘肥体壮,高大如山。
五弟子新兵卫,惯用一杆十字文枪,枪法卓绝。据说曾在官军中进出自如,无人可挡。
六弟子千弓佳射,长弓手。据说有速射之能,前矢未至而后矢复发。
七弟子鸟羽真叶,是唯一一名女性,忍者,惯用短刀及手里剑,身负奇妙莫测的忍术,是暗杀的高手。
这七人在倭酋木村武陟的指挥下,组成了双木洲倭寇的领导核心。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大战之前,戚弘毅尽可能多的了解着他的对手,以期用最小的伤亡,取得最大的战果。
比起七人刀众,项人尔带来了更为重要的情报,双木洲倭寇的布防图。
看着那几乎无懈可击的布防图,戚弘毅沉默不语。
“将军,”项人尔见戚弘毅陷入沉思,开口道:“若正面硬攻双木洲,恐怕我军会伤亡惨重。”
戚弘毅自然明白这一点。
他想了想,自言自语道:“也许,我们需要一名向导,来帮助我们完成一次奇袭。给你情报的那位锦衣同袍,可否……”
话未说完,戚弘毅见项人尔神色有异,于是便止住话头。
项人尔脸上闪过一丝悲伤,回道:“收到我的命令后,他故意被抓去做了修寨的民夫,为了传递出这份情报,他在我眼前被倭寇的弓箭射穿了。”
戚弘毅听罢,神色凝重,道:“英雄,应该留下姓名。”
“他叫沈庆。”项人尔回答道。
“沈庆,”戚弘毅重复一遍,道:“待攻下双木洲,我会为他请功,让史册上写下他的姓名。”
“戚将军!”项人尔不知何以回复,只郑重地向戚弘毅行了一个军礼。
戚弘毅看着项人尔,想了良久,突然开口道:“监军,你还需帮我找一个人。”
“谁?”项人尔问。
“若我记得不错,此人名为涂畔,涂家村人。”戚弘毅回复道。
“涂家村?不久前,涂家村不是被井上平一郎部全部屠杀了吗?”项人尔疑惑地问道。
“不错,”戚弘毅回答:“可涂畔当时刚从双木洲逃回来,尚未回村。此人于新婚之时被双木洲倭寇劫掠,妻子禇盼儿落于倭酋木村武陟之手,自己则被迫修筑兵寨。此人身负屠村之仇,夺妻之恨,应当为可用之人。且他孤身一人从双木洲逃脱,说不定……”
“说不定知道我们和倭寇都不知道的道路,”项人尔一点即通,抢过话,道:“将军,我这就去寻他到这里来。”
戚弘毅点点头。
如果能在双木洲复杂的地形中寻到一条出其不意的小路,那么他的胜算便能多出几分。
这一次,戚弘毅决心打一场歼灭战。
无论是山本纲夫还是七人刀众,以及其麾下的倭人武士,只要胆敢踏上这片土地,胆敢伤害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便要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