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消息出去，说闻人使臣得我陆家礼遇，近日正在商榷议和之事。”
闻人彪的眼神登时就瞪大了，看着陆青黛满是不可置信，只是整个人被牢牢按在地上跪着，只能咬牙切齿的抬头看着上位者。
这个毒妇！！
她这是想借他之口给大蛇皇室传递议和有望的消息，让大蛇皇帝放松警惕，从而给边疆战士争取时间减少伤亡！
他原来竟只以为她贪财？！
她分明就是要蚕食整个大蛇皇室！！
“关进地牢吧。”陆青黛最后转身挥了挥手，漂亮的眉眼下掩藏着几分讥诮，像是将猎物一举击败的猎手。
大蛇国。
闻人烈得到消息之后心稍稍安了安，面对着应归彻还在攻城的局势竟然淡定了下来，“闻人彪说已经和京城陆家达成了共识，议和之事指日可待，应北和应归彻那儿用不着担心！”
“陛下，边境急报！应归彻率军已攻破鹿儿城，距国都仅剩二百里！”只是他对殿上的大臣说完，便有一名侍卫慌张闯入。
闻人烈表情还是有些难看，却摆摆手，不以为意：“无妨。既然陆青黛已经答应议和，这些不过是应归彻那莽夫自作主张罢了，传令各城守将，不必死守，保存实力以待和谈。”
“陛下！”底下多少还是有几个大臣看得清楚形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虞来势汹汹，不可不防啊！就算闻人彪大人传了顺利的消息来，那我们也不能任由大虞这般肆意拿捏我们啊！”
“老将军多虑了。”闻人烈抚摸着信纸，胸有成竹，“大虞新上任的右副都御史敛财之心颇重，朕已让闻人彪许以重金。再说，应家在大虞本就极为显赫，大虞总有些人不会让应家独占灭国之功的。”
“况且，朕安插在大虞的内探也传信过来，闻人彪确实被陆家礼待，他一众亲族尽在国内，怎敢欺瞒于朕？”
抱着这样的心态，大蛇国后面竟真的未有什么反抗，这就导致应归彻一路进军十分顺利。
大蛇国守将本就贪于享乐，又得了不必死守的命令，想着最后反正都要和谈，佯装抵抗了一番便被打开了城门。
边疆战场，血染黄沙。
应归彻立于城墙之上，玄铁铠甲在夕阳下泛着暗红光泽。
林寂带队在城中搜寻想要通风报信以及想要趁乱出逃的兵士。
言执玉执掌了鹿儿城的所有政务，进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安抚百姓，之后立刻斩杀了城内为非作歹欺压百姓的官员，手段干净利落，狠狠的收拢了一拨民心。
等休整了几个时辰后，应灵灵的小队人马带着被五花大绑的闻人婧和闻人冈追上了他们，进了城。
顺手将了了那送过来的信给了他们。
如今收到信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所以即便心里还有些小纠结的几人，在收到陆青黛的密信，嘴角都不自觉地上扬。
“将军，京城来消息了？”廖杰递上水囊，然后手里也被塞了一封信。
看着厚厚的信，水囊还未被应归彻接过，就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廖杰看向应灵灵道谢，“多谢灵灵将军为末将送信！”
“小事小事~”
应灵灵失笑，而后在其他人三人的目光下，取出放在盔甲前厚厚的一沓信。
“你怎么有这么多？”
应归彻微眯了眯眼，发觉应灵灵拿出来的信，不管是哪一封，都比他们手中的信要厚实的多。
应灵灵白他一眼，“了了和悠然记挂我，小十六和音音姐姐惦念我，就连念安也写信让我照顾好自己……不行吗？”
听着心里都又开始冒酸水，应归彻看着应灵灵手中的信，最后还是先将自己手中的信给拆开了看。
信笺上的内容并不多，只有两页纸，大数都讲的是如今的战事，只有小半是惦念之语。
言执玉的要多一页纸，但聊得公事更多，政务繁琐之事详尽，关切的话只有寥寥数语。
林寂的同应归彻差不多，但多添了一句要他好好照顾自己。
三人的表情多多少少有些遗憾。
都说纸短情长，怎么了了(青黛)都没有一句想他？
应灵灵同样拆开自己的信，摸着那七八九十页纸，她笑的眉眼弯弯。
没注意到身后凑过去三个脑袋。
——灵灵，此次边疆之行多是历练，即便上阵杀敌也该小心为上…
——这是你第一次上战场，我又不能陪伴在你身边，心中多少是有些忧虑挂念的……
——京中一切都好，我又新学了几样你爱吃的糕点，期盼你凯旋之时为你庆贺……
——勿骄勿躁，刀剑无眼，战场之上，你的安全最为重要……
吧啦吧啦的碎碎念写满了陆青黛的担忧，应灵灵嘴角越咧越大，身后几个人的嘴角却是逐渐变得平直。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应归彻将信纸折好放回盔甲的胸膛处，看了一眼底下整顿的士兵后，道，“闻人彪已被了了控制，假消息已经传到闻人烈耳中。”
“青黛大人高明！”一旁没信的张阳恍然大悟，顺便打破这尴尬的氛围，”难怪这几座城的守军抵抗如此微弱，原来是被麻痹了。”
应归彻望向远方连绵的山脉，那是通往大蛇国都的方向：“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一夜。明日寅时出发，直取国都！”
“这么快？”廖杰压下嘴角的笑，收了信惊讶道，“将军，是否太着急了些？”
“不着急。”应归彻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闻人烈已中计，此刻正是战机。了了在京城为我们争取的时间，一刻都不能浪费。”
趁他病要他病，这大蛇国上当受骗，醒悟也不过是早两日晚两日的时间。
但两日之内，可趁他们懈怠一举拿下多座城池。
大虞军队一连拿下了多次胜利，军心士气正是高涨之时，又因为之前受了桑叶在军中的‘正向舆论导向’，个个要踏平大蛇国都的战意异常强烈。
短短十日，便离大蛇国国都仅有最后两城。
而此时的闻人烈才发觉自己受了闻人彪的欺骗，在下令守军奋力抵抗之后，立刻下令将闻人彪的亲族一众丢进蛇窟之中。
可惜大蛇国近年不思进取，又加上境内金矿众多，不缺财富，所以能征善战的将军很少，不过几日，便丢了一城又一城。
最后攻打到大蛇国国都城下的时候，大虞有精兵五万，城内守军两万出头，双方开始争执谈判。
“报——！大蛇国使者求见！”
应归彻勒住战马，玄铁铠甲在烈日下泛着冷光，他抬眼望向城墙，大蛇国的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城垛后隐约可见弓箭手紧绷的身影。
“带上来”
一名文官打扮的中年男子被押到阵前，双腿抖如筛糠：“应、应将军…我们陛下愿割让一半国土，另赠黄金百万两，与将军共享江山，只求将军退兵…”
“一半？”应归彻冷笑一声，长枪指向城墙，“这天下迟早尽归大虞，何须尔等割让？”
枪尖直指龙旗，应归彻一声令下，战鼓震天，震得城墙上的砖石簌簌落灰。
数十架投石机同时绷紧绞盘，燃烧的火球被高高抛起，划破长空，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城墙。“轰——！”
火球撞击城墙的瞬间，砖石崩裂，火星四溅。
守军惨叫着从城垛跌落，有的被碎石砸得血肉模糊，有的被烈焰吞噬，化作一团团扭曲的火影。
浓烟滚滚，遮天蔽日，整座城墙仿佛被火焰啃噬的巨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放箭！放箭！”守将嘶吼着下令。
城垛后，弓箭手颤抖着拉满弓弦，箭雨如蝗，铺天盖地射向城下的大虞军阵，然而箭矢还未落下，便被高举的玄铁盾阵尽数挡下。
箭簇撞击盾面的声音如暴雨砸瓦，连绵不绝。盾阵之下，大虞重步兵稳步推进，铁靴踏地的声音整齐如雷，震得大地微微颤动。
“云梯！上！”
数十架包铁云梯被推至城墙下，钩爪死死扣住城垛。敢死队口衔短刀，手脚并用，如猿猴般攀爬而上。城上守军疯狂地推倒云梯，滚木礌石砸下，惨叫声中，数名士兵从高空坠落，摔得骨断筋折。
然而，更多的云梯已经架稳。
“杀——！”
大虞精锐如潮水般涌上城墙，刀光剑影中，鲜血喷溅，断肢横飞。
守军节节败退，城头很快被撕开数道缺口……
城门被破的瞬间，大虞铁骑如洪流般涌入，铁蹄踏碎青石板，长枪挑飞拦路的守军，街道上很快铺满尸体，血水汇聚成溪，顺着沟渠流淌。
“堵住他们！堵住！”守将声嘶力竭地指挥残兵，可话音刚落，一柄长枪已贯穿他的咽喉。
应归彻冷着脸抽回枪尖，鲜血顺着锋刃滴落，“降者不杀！”
大虞的军队素来军纪严明，跟在应归彻身后同里头的余党对峙，张阳看着兵士护送闻人烈离开，急道，“将军！闻人烈往皇宫跑了！”
闻人烈被护送回宫，整个人瘫坐在龙椅上，面色惨白。
殿外喊杀声越来越近，他的手指死死抠着扶手，指节泛青。
他的大蛇国就这样轻而易举被拿下了？
他脑子一片混沌，恍若梦中。
只是求生的本能和欲望迫使他打起精神来。
“密道！密道！朕还有密道！”
当下顾不得许多，他带着人匆匆前往祖辈修建好的密道，密道内狭窄阴暗，不能容两人并肩而行，但这密道通往的却是城外密林，那儿没有大虞军队驻扎，定然能够让他安全离开！
一堆人在密道里艰难行走，足足走了近一个时辰才走到了密道口。
只是第一个小内侍刚探出头，就看见应灵灵正笑眯眯的看过来，她剑上的血迹都还未干的。
吓得小内侍差点又跌下去。
“了了推测的还真不错，这果然有密道啊……”应灵灵对着一旁的桑叶微微挑眉。
桑叶低了低头，“奴也没想到，只是给青黛大人画了大蛇皇宫的示意图，大人就猜出来了。”
被拎出来的闻人烈听着这话，顿时面如死灰，因为密道潮湿，龙袍本就被蹭的满是污痕，如今最后一点求生的欲望都被抽走。
倒是彻底坐实了他亡国之君的身份。
“带走。”应灵灵心情大好，虽然二哥不让她轻易上战场，但给她的任务可都是去断大蛇皇室退路的。
上次是闻人婧，这次是闻人烈。
看着他们绝望的表情，应灵灵心里痛快极了。
应家人生来就讨厌大蛇国皇室。
闻人烈被带回去，城墙上的大蛇旗帜也换上了大虞旗帜。
战事平，边城静；万民安，耕犁起。
攻城容易守城难，守城容易治城难。
排查斩杀了一帮子大蛇国大臣之后，言执玉在原有政策之上进行改进，让大虞边疆的百姓和官员互通治理。
应归彻收整大蛇国军队，林寂整顿大蛇国都治安。
而程宥泽那边早早的就派遣了一波有志之士过来担任这大蛇国——哦不，现在已经改名唤为丹州了，的官员，帮这丹州尽快恢复正常治安。
并尽快适应大虞臣民的新身份。
丹州这边万事无忧，南境那边顾京元和谢渺然查案也十分顺利。
因有着陆青黛十分详尽的文书和资料，他们几乎半月就将沈宴秋一案查的清清楚楚。
只是丹禾郡郡守邹康拒不认罪，私底下多次上书给沈宴秋的母亲邹氏。
求这位姨母为他想想办法。
因此查沈宴秋的时间不长，查邹康将当年的赈灾款花费到了哪以及藏到了哪倒是更耗费时间。
丹禾郡山路崎岖，他们用陆青黛的书信也并未频繁，信使时常因为找不到方位而耽搁一两日。
这就更能说明当年陆青黛对沈宴秋真情的可贵了。
两个人苦巴巴着一张脸，时不时的吵上一架，然后继续为陆青黛查沈宴秋的案子。
等他们终于查了两个月终于查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丹禾郡有些山路也被扩宽修好了。
他们这才得知陆青黛要带着袁慕宜和顾念安来江南云郡的事情。
他们干脆就在丹禾郡多待了些时日，帮着此次改善民生，然后等陆青黛到了云郡再过去找她。
最后再一起回京城。
反正丹州那边的事情更加着急，怕还是得忙碌上一两个月才能得以班师回朝。
等云郡这边吏治处理的差不多了，他们回去刚好和言执玉他们撞上。
而此时京城，东宫。
程宥泽正因为去云郡一事同陆青黛争辩。
“为何是他送你去?孤不答应！”
“孤可以亲自送你去，或者谁都行，就他不行！”
程宥泽在背后坐着，圈着面前认真画丹青，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的陆青黛。
这两个月他几乎日日同陆青黛独处，虽说心里还有点吃沈宴秋的醋，但私底下的举止和撒娇的行径已同往日无异。
陆青黛只是转身扭头看他，手都没有抬起来的，他就巴巴的把脸凑了过去。
任她打的架势。
“反正就是墨将时不行！不许他送你去！”
“他只是顺路，安王封地就在云郡，过些日子安王过寿，他自当回去，你闹什么脾气?”
陆青黛的笔杆轻点了点他的额头，换来更猛烈的抗议。
“他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两月他时常同我抢你！孤瞧你也挺乐意的……”
小小声嘟囔了一句，陆青黛叹气顺他的意，“行啊，那你让程穆环护送我……只要你不怕他半路被我杀了。”
程宥泽微微拧了拧眉心，轻声道，“程穆环手上如今没什么人了，不算我们的政敌了。”
言下之意，当初因为他是政敌而要杀他的理由不存在了。
“嗯。”
陆青黛笑着颔首，调转笔头，毛笔在程宥泽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猪鼻子。
确实不是他们的政敌了。
但他永远都是她的仇敌。
哪怕当年之事因倾慕之心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