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人类吧?”旅人凝视着散兵脸上那道狰狞的、如同碎裂瓷器般的黑色裂纹,声音带着微微颤抖。
那裂纹绝非血肉之躯所能承现出的创伤。
“多余的事情,不要问。”赛诺的声音冰冷而强硬,如同铁块砸在冰冷的岩石上,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我在稻妻的时候修复过……类似的存在。”旅人深吸一口气,决定坦诚一部分,她需要为可能出现的后续问题铺垫。
“所以,能看出来。”
是的,我修复过那位雷电将军——影倾注心血打造的完美人偶。那具强大而精密的非人之躯,与眼前散兵的构造,在元素感知层面有着某种奇异的相似性。
万一修复过程中或之后出现什么无法解释的异常,与其被赛诺当作嫌疑犯审问,不如现在就把话挑明一部分。
“另外,”旅人将目光转向那碍眼的、散发着微光的玻璃罩:“我的能力需要直接接触患者的身体,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她看着赛诺,眼神坚定:“隔着这层东西,效果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失败。”
赛诺没有立刻回应,赤红的眼眸在旅人和玻璃罩之间扫视,似乎在权衡风险。
几秒后,他做出了决断。手指在操作面板上快速而精准地点按了几个符文。
一阵沉闷的机械运转声响起,伴随着能量流动的嗡鸣。
刻画着复杂草元素符文的玻璃罩,如同融化的冰层般,从顶部开始缓缓向下收缩、消失,最终完全隐入平台基座之中。
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金属气息。
散兵那残破不堪的躯体毫无遮蔽地暴露在旅人眼前。
那空荡荡的裤腿,脸上触目惊心的裂痕,以及皮肤上呈现出的、如同劣质涂装剥落后的非人质感……
这一切都给旅人的心脏,带来揪痛。
到底是谁?
在须弥这片土地上,有谁能将他伤成这副模样?
旅人压下翻涌的情绪,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散兵垂落在冰冷平台边缘的手。
掌心的感觉冰凉而僵硬,没有丝毫活物的柔软与温度,只有一种非生物的冷硬。
这触感比视觉冲击更直接地提醒着她,她所面对的并非凡胎肉体。
没关系……
旅人在心中默念,既是安慰自己,也是某种祈祷。
就算我无法完全修复他,大不了……再跑一趟稻妻,去求求那位宅在一心净土里的影。
她创造了将军,或许……也能修复散兵?
但这个念头随即又被更大的忧虑取代。
散兵不是将军。他拥有独立的意识,一个在漫长岁月和痛苦造就的“灵魂”。
这种“灵魂”层面的损伤,即便是影,也能轻易修复吗?
旅人闭上眼,集中精神。
柔和而纯粹的元素力如同温润的溪流,从她掌心缓缓渗出,小心翼翼地探入散兵冰冷僵硬的“躯体”之中。
才进入,旅人就一阵心悸。
他的“身体”内部,充斥着一股极其污秽、令人作呕的混沌能量。
那感觉如同无数充满恶意的低语汇聚成的粘稠沼泽,带着纯粹的毁灭欲和侵蚀性,盘踞在他的核心区域,顽固地抵抗着外来力量的进入。
这股力量……混乱、充满恶意,仿佛凝聚了世间最纯粹的负面情绪——诅咒、怨恨、绝望。
这些纠缠不休的恶意,让旅人心中泛起苦涩的同情。
我想,散兵大概是最能理解这种恶意重量的人了吧?
即使在那个被称为“现实”的世界,这种无端的针对他都恶意也从未断绝。
只是提瓦特的人们,无法透过命运的帷幕,感受到来自更上位者世界那汹涌的、有时甚至毫无理由的恶意。
在游戏中,恶意往往被赋予了剧情逻辑,而在现实里,恶意有时仅仅是恶意本身。
旅人稳住心神,加大了元素力的输出。
纯净的元素力如同锋利的刀刃,开始艰难地切割、驱散那些盘踞在散兵核心区域的混沌能量。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力的过程,如同在污浊的泥潭中开辟一条清澈的通道。
随着核心区域被艰难地净化,治愈的元素力终于得以顺畅通行,如同复苏的生机,沿着散兵受损的“脉络”向着四肢百骸缓缓流淌。
奇迹般的一幕出现了。
那空荡荡的裤腿下,由纯粹元素力构成的、闪烁着微光的腿部轮廓开始一点点凝实、重塑。
脸上的那道狰狞裂痕,也如同被无形的针线缝合,黑色迅速褪去,裂纹边缘弥合,光滑的皮肤(或者说,类似皮肤的材质)重新覆盖其上,只留下一道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痕迹。
“应该……成功了吧?”旅人撤回元素力。
她紧张地盯着散兵依旧紧闭的双眼,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所有的修复都已完成,为什么他还不醒来?
就在这时,她握在掌心的那只冰冷的手,食指几不可察地、轻微地动了一下……
旅人眼中瞬间出现惊喜的光。
“小心!”几乎是同一瞬间,赛诺的低吼传来!
一只强有力的手猛地揪住旅人的后领,一把将她整个人向后狠狠拽离平台。
“呃!”旅人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大风纪官大人!我可是刚刚耗费心力在帮你救人啊!
旅人踉跄着退到赛诺身后才勉强站稳。
抬头望去,只见赛诺全身肌肉紧绷,赤红的眼眸死死锁定在平台上那个刚刚恢复“完整”的身影上,周身散发出凌厉的杀气。
至于吗?
散兵还被那些散发着草元素光芒的能量锁链捆得像个粽子呢,连根手指头都难动,还能做什么?
然而,下一秒,一声轻蔑、嘲弄的冷笑打断了她的想法。
“呵呵呵……”轻蔑笑声从平台中央传来:“大风纪官大人,是你……打扰了我的美梦吗?”
散兵的头颅微微转动,那双紧闭的眼眸,不知何时已经睁开。
紫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却精准地“望”向赛诺的方向。
“你该走了。”赛诺的声音低沉而紧绷,他一手护在旅人身前,另一只手已按在了腰间的赤沙之杖上,身体保持着随时可以爆发战斗的姿态,拉着旅人缓缓向升降梯的方向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