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梅林竹海饭店,上边有座深深的峡谷,峡谷之下,飞流直下,一直流到下边的大水库。
峡谷的凉风,瀑布的水气,给人带来特别舒适的感觉。
吃饱喝足,又美美地睡了一觉,同学们精神大好。那个声称要做劲松的同学,对我大爷爷说:“老爷子,我们出发吧。”
走了不足四里路,走到宁乡通往长沙的官路岔路口,几个赶马车的汉子,打着赤膊,围着我大爷爷,争着说:“租车吗?去哪里?”
我大爷爷扭头就走。
长卿追上来,说:“大爷爷,同学们都走累了,我们干脆租几辆马车。”
我大爷爷说:“租车,肯定要租的。你不晓得,这帮赶马车的人,专门欺负外地人,如果不提前讲好价钱,一旦上了车,他们漫天要价。你不给,他们就把我们丢在深山的道路上,叫我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然后呢,只得老老实实出高价钱。”
“我懂了,大爷爷。”
几个赶马车的汉子,抢着同学们的行李,往马车上放。
二木匠说:“赶马车的老板,你们先别急,租不租车,得问过前位那个老爷子。”
几个赶马车的汉子,追上我大爷爷,说:“老爷子,照顾一点生意咯。”
我大爷爷挥挥手,说:“不租,不租!你们这几个赶马车的汉子,专门杀黑,名声太坏了。我的脾气不太好,曾经三个爆栗子,敲死了一个土匪。我怕和你们发生争吵,一不小心,失手打死你们。”
听了我大爷爷的话,几个赶马车的汉子,晓得碰上硬茬子。一个年龄较大的汉子说:“我从来不杀黑,只要价钱公道,我愿意送客。”
另一个说:“我也不杀黑,我愿意送。”
我大爷爷谈好价钱,说:“价钱是谈好了,不过,没到目的地,我一个铜板都不会给你们。”
所谓蛇服流氓耍,马服相公骑,四个赶马车的汉子,到了下午七点,将我大爷爷一行人,安安全全送到了长沙望城坡。
为首的汉子说:“老爷子,多多少少,加一点饭钱吧。”
我大爷爷先将租金付了,另外掏出十元钱,说:“你们四个人,辛苦了。十块钱虽不多,吃四碗阳春面,足够。”
从岳麓山走下来,渡过湘江,我大爷爷说:“长卿,我知道你们饿了,你们在这里等,我先去找一个人。”
我大爷爷喊了辆黄包车,径直走到八角亭。问一个正在练太极拳的老人:“老人家,你晓不晓得,卫茅伢子住在哪里?”
练太极拳的老者说:“如今是我们这一带,卫茅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前面不远,有一家九一八饭店,就是卫茅开的。”
“谢谢你。”
我大爷爷走到九一八饭店的门口,一个东北汉子问:“老人家,你是吃饭吗?”
“我找卫茅伢子。”
“我们这里的老板,叫卫茅,不是卫茅伢子。”
我大爷爷说:“卫茅伢子,就是卫茅。麻烦你把他喊出来。”
不一会,卫茅奔到我大爷爷的身边,拉着我大爷爷的手,问:“大爷爷,你怎么到长沙来了?快进屋!”
我大爷爷压低声音说:“我受春元中学校长阿魏痞子所托,将二十四名同学,送去陕北延安。我到长沙来,是想拜托你,帮他们买火车票。”
“他们人呢?”
“他们还在渡船码头上。”
“大爷爷,俗话说,亲人亲,家乡人。”卫茅朝饭店里喊道:“飞蓬,龙葵,快点去渡船码头,把我老家来的兄弟姐妹接到饭店来!”
二木匠江篱、长卿、白芷,路通带着同学们,很快到来。
长卿望着“九一八饭店”五个血红的古篆字,立刻肃然起敬,问飞蓬:“哥哥,这个饭店,是谁开的?饭店的牌匾,是哪位书法大家题写的?”
“九一八饭店,是我们帮主卫茅开的,饭店的牌匾,是着名书法大师,颜昌峣老先生题写的。”
“我的祖上,都是练习书法的。不曾料想,颜老先生的书法作品,神形兼备,出神入化,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长卿说:“卫茅帮主,虽说一介江湖人士,但拳拳爱国之心,令我们高山仰止啊。”
二木匠听到卫茅两个字,吃了一惊,忙问:“大叔,大叔,哪个卫茅?是不是你的邻居卫茅?”
卫茅奔到二不匠的身边,兴奋地说:“二叔,二叔,我就是添章屋场的卫茅伢子咧。”
“卫茅,你小子,当真有出息!”
卫茅的母亲合欢过来说:“大叔哎,二弟哎,说话是说不饱的,只有吃饭才能只能填饱肚子。饭菜都准备好了,快点进店吃饭咯。”
大厅里,摆着四张八仙桌,每个桌子上,摆着十二道菜,还备有鲜葡萄、西瓜片、西红柿片、黄瓜片做的拼盘。
卫茅说:“我卫茅与各位同学,年龄不相上下,今天晚上,老家的兄弟姐妹,不嫌我卫茅招待不周,但酒要喝好,饭要吃饱。如果菜不够。我叫厨师马上炒。”
长卿这班同学的领军人物。长卿说:“卫茅兄弟,我看过你饭店的牌匾,看过捐助东北难民募捐款的管理办法,我就晓得兄弟,是我们同学最为敬佩的人物。我平时虽然不喝酒,但今天晚上,不陪兄弟喝一杯,别人会我长卿不义。”
卫茅也不推辞,一两八钱一杯宝庆老胡子酒,毫不含糊,随即倒入口中。
毕竟我大爷爷和二木匠,是卫茅的长辈,卫茅敬了酒,我大爷爷和二木匠,乐得接受。
一直忙个不停的合欢,此时端着一个玻璃酒杯,对我大爷爷说:“大叔,我儿子卫茅,也算得是一条恩怨分明的汉子,他如此上进,全凭你的教诲。我这个做后母,厚着脸皮,给大叔和这位二弟,敬一杯水酒。”
我大爷爷说:“合欢,虽说你是卫茅的后母,但卫茅告诉我,你比他亲娘还亲。这个世界上,有时候,什么都公平,你付出了多少爱,就会得到多少感恩。”
吃完饭,我大爷爷把卫茅叫到小茶楼里,问:“卫茅,你还记得我那外孙女公英吗?”
“记得,我当然记得。”卫茅说:“只要一提到公英,我的栾心,就会绞痛。”
“卫茅,你不晓得,公英到了十六岁的年龄,按正常习俗,她该谈婚论嫁了。”
卫茅神色黯然,说:“我晓得,公英应该一直惦记着我。”
“你晓得个屁,卫茅伢子!我动身的前几天,公英她娘老子金花,死逼着公英去相亲。”我大爷爷说:“公英对我说,如果她娘老子逼她嫁人,她宁可一死了之。”
我大爷爷又说:“我问公英,你是不是有个意中人?卫茅,你猜猜看,公英怎么说?”
“我猜不到,大爷爷。”
“卫茅伢子,亏你是个人才!这么简单的问题,你居然猜不到,真是个榆木做的脑袋。”
“大爷爷,我实话和我说,公英是怎么回复你的?”
“公英说,我喜欢是卫茅,卫茅!除了卫茅,我任何人都不嫁!”
“大爷爷,是我卫茅不争气,辜负了公英。”
“别泄气,卫茅。公英说过,再等你两年。”我大爷爷说:“过了两年,公英是撑不下去了,你懂吗?”
“大爷爷,我懂了。我绝不能辜负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