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谁这么大胆,敢在御书房睡觉,敢在皇帝面前放肆?
大家循着声音看过去。
哎呀呀,居然是周太傅。
此刻的周太傅,正低垂着脑袋,睡得正香,脑袋一点一点,眼看就要垂到案几上,那半歪的身子一晃一晃,看起来随时会倒下,实在是太危险。
“父皇恕罪。”周太傅附近的姚太子急忙站起来。
他走到周太傅身旁,凑近轻声喊道:“太傅,太傅。”
没反应。
姚太子没辙,轻轻拍了拍周太傅的手臂,“太傅,太傅。”
这回儿,周太傅好似听见了。
“嗯,到点吃饭啦?”
没想到,太傅睁开眼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句。
姚太子的脸一刹间,不知道该变成什么色,他只能敛眉低眼,控制住眉毛不要乱动,心里差点憋成内伤。
要说御书房里谁最大胆,舍太傅其谁?
这种时候,谁敢说话?
皇帝只能自己给自己递台阶,“太傅,您饿啦?”
皇帝顿了一下,转身吩咐:“来人,传膳。”
一声传膳,周太傅才彻底清醒过来。
“皇上,老臣年事已高,请您恕罪,老臣,老臣......”
“哎,太傅不用多虑,朕也饿了,大家随意点,边吃边聊,边吃边聊。”
片刻之后,太监宫女们端着一道道美食进来。
正如皇帝所希望的一样,大家还真的是边吃边聊,只不过,聊得都是不痛不痒的建议,全都是蜻蜓点水一般,点到为止,皇帝想听的,一句也没有。
吃饱喝足之后,皇帝也没了继续听的心情,借口乏了,速度把人打发走,独独留下太子。
“太子,这里就剩咱父子了,你是怎么想的?说说看。”
姚太子心道,先是君臣才是父子,伴君如伴虎,这道理他从小就懂,再说了,刚刚太傅的状况,他都看在眼里,太傅不掺合,他掺合也没用,一切都得父皇做主,他就是一个工具人而已,要想活的长,就得闭紧嘴巴,实在不行就顾左右而言它,装傻充愣才不会呢?拾人牙慧更是为官之道!
“父皇,儿臣认为丞相所言极是,重申案件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
“以你之见,交予何人审之为好?”
老皇帝说完,看向窗外,久久不言语,佝偻的身形尽显年迈,背影透着一股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感。
这一刻太子的心是骇然的。
他不知道如何理解这个时刻的皇帝,也捉摸不透他的话。
帝王之心深如海,谁也无法窥探一二,哪怕太子有名师教导,哪怕有老皇帝以身教导,此时,太子不敢轻易开口。
一会之后,老皇帝深深叹了口气,“父皇已老,就如太傅今日所说,今日能听能看,明日就不一定了,太子,明日你开始监国吧,一应事宜你做主,记住了,版图该扩就扩,能人该赏就赏,姚家江山不能倒。”
“咳,咳咳——”
老皇帝一口气说完这么长的话,最后剧烈咳嗽起来。
自古以来,皇帝日夜呕心沥血处理朝政,老年患病很是正常,中召国成立至今,传到老皇帝这一辈已经好几代,老皇帝在位也有几十载。
眼看老皇帝一口气差点厥过去,太子急忙大喊。
“父皇,父皇,快,传太医,传太医——”
太子一手搀扶老皇帝,另一手轻拂着老皇帝的胸口,眼瞅着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差,胸膛的起伏越来越激烈。
太子满脸着急,这时的他完全摒弃了君臣之礼,心里浮现的都是对父亲的担忧。
老皇帝紧紧抓着太子的手,颤抖的手指着案几上的奏折,抖着嘴唇道:“太子谨记,江山为重。”
话落,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父皇,父皇——”
太医很快到来,一番诊治,只道皇帝年事已高,积劳成疾,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用老山参养着。
其实,老皇帝身体顽疾,他自己早已知晓,只是没有声张罢了。
皇帝有皇帝的考量,权利高位者眼里要的是制衡,要的是江山永固。
翌日,朝堂之上,皇帝病重太子监国这消息一出,文武百官表情各异。
有痛心疾首关切的,有泪眼模糊焦虑的,也有冷漠黑脸眉头紧锁的,总之是各有各的态度和表情,这一刻,朝堂上暗流涌动,各方利益纠葛,各方争夺拉扯,一切都在太子眼皮子底下进行。
当日下朝之后,大臣们纷纷前来探望,离去之时个个表情凝重,出了宫门没有任何交谈,各回各家。
几日之后某个深夜,老皇帝突然醒转过来,这可把守在身旁的皇子皇孙高兴坏了。
“父皇,您醒啦!”
“皇爷爷,您醒啦!”
“嗬,嗬,都在啊。”老皇帝转头吩咐大太监,“通知丞相他们过来,快去。”
“是,老奴马上就去。”大太监领了差事转头出去。
老皇帝环视一圈屋里的人,他艰难地摆摆手,“太子留下,其余人都下去吧。”
也不知道,老皇帝和太子在屋里说了些什么,直到重臣们赶到,大太监进去通报,重臣们才进到皇帝寝宫。
几日不见,皇帝的脸色更加衰败,看着气若游丝,奄奄一息,行将就木的老皇帝,重臣们眼中含泪,不管此时的眼泪是否真诚,起码大家看起来都很悲痛。
老皇帝努力定定神,目光扫过几位重臣,最后停在太子身上,艰难道:“太子,朕之江山,今日便托付于汝,汝当谨记,勤勉治国,勿负朕望。”
太子泪流满面,跪倒在地,“儿臣领旨,定当谨记勤勉治国,以报父皇养育之恩。”
皇帝说完,缓了一口气,目光又看向众位大臣:“尔等皆为国家栋梁,当尽心辅佐太子,国之大事,不得有丝毫懈怠。”
众臣连忙跪拜,齐声道:“臣等遵旨,定尽心竭力,辅佐新君。”
似乎是等着大家的承诺,承诺落地无怨无悔。
皇帝带着大臣们的承诺,缓缓闭上了眼睛。
中召国老皇帝殁。
顿时,寝宫内响起一片哭声。
与此同时,冷宫中一道身影毫不犹豫跳下水井,入水一刻,她的嘴里嘟囔着:“乔哥的药,总算有点用处。”
很快,丧钟敲响,太子与众臣纷纷跪拜在地,为皇帝送行。
......
雁塔镇城外
文启霖带着四合山将士走出雁塔镇,一路紧赶慢赶,眼看还有三两日就要到达京城。
这一日,大伙刚赶到五沟子山。
迎面遇上几个骑着快马的衙役。
“请问前方是漠北军吗?是文将军带领的漠北军吗?”
“我是文启霖,何事?”
文启霖上前询问。
“皇帝驾崩,新君命尔等将士原地扎营待命,等丧事过后,再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