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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历史军事 > 汉末小人物 > 第225章 潇潇暮雨子规啼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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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各处预警都是假的,冀州士族骗的曹操团团转,倒是刘琰沿着滹沱河北岸向西一路走的很惬意。没有张绣紧追不放,沿途士族彻底放开手脚,坞堡县城夹道欢迎,好吃好喝全力招待,军器装备随意取用,不存在藏着掖着小心翼翼,过后报个抢掠谁都说不出啥。

成平县坐落在滹沱河与漳水之间,是去渤海郡的必经之路,十几年前刘琰跟着大哥打幽州经过这里,这次重返故却地没进入县城,大军驻扎在城外刘胤的庄园休整。

刘胤是河间王刘开的后人,第一次邺城会战时见过面,大家算是旧相识,刘琰怕跟张吉一样酿成悲剧,见面就开口解释:

“冀州人心思定,再回来难有作为,与其纷乱无益不如定心为家族谋福利。”

刘胤笑道:“听闻张君事甚是遗憾,人各有所志你不必哀伤,至于福利为兄到另有打算。”

“你可别做傻事。”刘琰心里还是不放心。

刘胤摇头摆手笑的很爽朗:“威阔攘夷甚合我意,都联络妥当,你走后我便举族相投。”

刘琰头摇的如拨浪鼓:“他说攘夷你也信?”

“众志成城势不可逆,再人为在众心,不由他。”

刘胤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肯定不止他一家这么想,去的人多了自成势力,时间久渗透到方方面面不怕刘珪南下。大家人多势众一起劝阻总能产生效果,假如劝阻失败也有办法,大家勾连中国里应外合覆灭你,再换个人就完了。

刘琰琢磨一番摇头叹息,幽州已经不是曾经的幽州了,那里是胡汉杂处的军事贵族老巢,他们眼里除了姻亲就只有利益,为了利益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别忘了渗透是相互的,你们为了中国不惜身家性命都是义士,下一辈联姻之后谁还说的准?

军事贵族以姻亲为纽带家族为单位,闭眼睛摸一个都带着亲戚,你老姨夫南下抢掠,你老姨哭着求你一起去帮忙,你可以狠心不去但阻止不住你舅舅心疼妹妹跟着去,到时候你亲娘来哭求你去保护舅舅,你去是不去?

你不想侵略中国,打算出工不出力糊弄过去,等到军营一看堂叔堂兄,表叔表兄都在,一问人家也是老姨夫的实在亲戚。你可以不管老姨夫,不要堂兄弟你爷爷能放过你吗?真打起来亲眼看到兄弟流血送命,就问你还能忍住不能?

想到这里刘琰询问道:“贤侄娶亲没有?”

“哦,应下田子泰次女,过去就办喜事。”

“田畴儿子娶了谁家?”

“威阔保媒鲜于家女儿,对了,温恢娶了卢毓家姐。”

刘琰默念一声幽南不免五味杂陈,晃晃脑袋不去想过去的事:“鲜于家娶了谁?”

“他家兄弟儿子多,定了上谷寇氏,辽东公孙氏,还有王公行家女。”

“谁家娶了胡人?”

“很多,除了阎家还有侯氏,孙氏,刘政家、范方家和阳氏。”

“已经深入到此等地步了吗?”刘琰头有些大索性不再询问,横竖管不到以后事,好坏都随他去吧。

刘胤借着斟茶的功夫低声提醒:“您不要去幽州,被扣下就不好看了。”

刘琰自嘲一笑:“还有谁家惦记我吗?”

“幽州没有家族敢惦记您。”刘胤抬手在桌面上勾勒:“目前莫氏控制着雁门郡,再向西便是朔方,骑兵经雁门走朔方南下,突袭关中很容易成功。”

刘珪只有一个幽州实力不足以逐鹿中原,因此才甘愿做士族的打手,对他来讲不用全面控制北三州,哪怕只占有一部分形势马上大不一样。刘珪有这个实力,有这个野心,也敢冒险去做,然而他和朔方没有联系,因为缺少一个中间环节。

这个中间环节指的是谁不言自明,扣下之后再放出消息,刘靖不是无情无义的军阀,他大概率会不管不顾跑到幽州来结盟,就怕不是平等结盟,很可能人质就不单是刘琰一个人了。有屠各出兵帮助,刘珪所冒的风险小了很多,得到的收益却极大。

“二十多年了,咋还这么乱啊。”刘琰手捂额头恼怒不已。

“是呀,好多年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刘琰微微一怔,随着眼眸缓缓转动男子身影映入眼帘,那男子微微一笑:“浩浩长河水,九折东北还。悠悠涉千里,未见几时旋。”

“朝暮浮沧海,往来归故山。行前怀旧土,悲泣不能言。”话讲完刘琰顿时泣不成声,哭了好半响终于想起行礼:“师兄,别来无恙。”

和应玚分别十年未见,有太多话想说又不知道从何处讲起,刘琰有太多疑惑,太多纠结,一直试图找人开解,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能够让她敞开心扉。

当初今学告诉你所学的都是至理名言,你可以不信,今学鼓励多角度去思辨,允许用自认为自洽的逻辑方法分析。刘琰、应玚、应璩也是这样做的,验证过后得出结论,无论从哪个角度研究都今学的观点都正确。

然而到了社会上却发现全然不是那个样子,现实给人当头一棒,不服就继续打,要么给打服要么给打死。当你表现出足够的懦弱,对现实彻底妥协,自然会抽身出来以旁观者的角色去看待,去审视,这个过程对精神的打击将是崩塌性的。

对于刘琰来讲这个过程漫长而折磨,一次又一次迷茫与无力带来的心里创伤,反复消磨固执的灵魂,她逃避现实,她放弃反抗,负能量在缓慢的积累中达到阈值的节点,终究发现堕落能使脆弱的心灵无休止麻木下去,而堕落不仅使人麻木还会上瘾。

深刻的烙印只是隐藏起来,脆弱的灵魂一直都在,在心里最深处,看不见找不到,时不时会冒出来谴责堕落,善恶正反在矛盾中激烈碰撞。精神上惨烈的挣扎不利于人生存,出于保护自身的本能,人会主动去寻找新的精神寄托,去埋没去抵抗要命的挣扎。

此时人的肉体已然被肮脏所占据,大部分人性也在欲望中堕落,仅有的善良根本无法拯救丑恶的灵魂,所以精神寄托的选择变得没有底线,可以是任何事,也可以是任何角色,现实的丑恶使个体之间再没有了信任,对整个社会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

凡事信奉“忠义节烈”四个字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可悲的是烈士死了也白死,这个社会信奉成王败寇流行笑贫不笑娼,道义反倒不被重视甚至有意去漠视,失败者的短处活该被无限放大,身后没有好评价一个个全记载成了痴愚的蠢货。

信仰崩塌还在于关键一点,应劭那句“与其媚奥不如媚灶”的话已经表明态度:今学对社会现实妥协成为古文一派的分支,今学经典全放在那,古文一派想怎么改怎么改,从此再也不会有真正的李固传承。

世上唯一的今学泰斗化身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夹起马扎以钓鱼逗鸟为乐,闲暇之余独创出一套新的逻辑:人非圣贤做不出什么大成绩,生于天地之间仅仅是个过客,挣来夺去最终还是黄土一杯。对于短暂的人生来讲,所有一切都是身外之物,所以人生重在当下身体健康、享受生活才该是人唯一的追求。

不存在理想便没有了目标,不用遗憾更不用去追求,因为你用尽一生也无法改变现实,所以面对现实吧,无论它有多残酷,顺从它,适应它,习惯它,成为它,进而从中获取利益,哪怕过程是丑恶的可耻的令人作呕,对此你只须记住一点就可以坦然面对一切:对自己好才是对所有人好。

见到应玚有喜悦,也有悲伤,像是结痂的伤口被扯裂,露出里面带血的嫩肉,撕裂一般的疼痛将持续很久,剧痛传导全身触发心灵深处的某些哀恸,或是好,或是坏,或是对过往的悲哀,或是对未来的救赎。

但总的说来与应玚相处没有隔阂,纯真时期一道学习人生的哲理、探索活着的意义,久违的亲切使人轻易找回往日的情感,能够放松心境卸下铠甲坦诚探讨疑问,单就这一点便让刘琰的心情变得舒畅。

本来刘琰还想见见今学下一代唯一的弟子骆统,可惜这小子去邺城看望亲生母亲,开春才能回来侍奉老师。骆统是骆俊的小妾所出,骆家为了凑搬去江东的路费,将这小子的亲生母亲卖给华歆做小妾,小妾不算人这种事在所难免。

一次探望母亲时候被华歆撞见,两人一问一答之下华歆没因为是今学传人就不认可,反而觉得小子很有潜力。自此以后连带应玚的吃喝用度华歆都全包下,条件就一个,今学只能有骆统一个徒弟,而且将来的前程华独坐自有安排。

应玚提起这件事不免叹息,本以为今学投降人家就放过,没成想古文一派相当警惕。师徒俩对华歆的算盘看的门清,逼废应劭,玩残刘琰不算完,应璩在幽州生活不敢插手,骆统的亲娘可在华歆手里捏着,凭这一点他能牢牢控制住正统今学的唯一弟子。

说到这应玚摇头嗟叹不已,刘琰却忽然想起一件事:“先师的《德行》他们打算怎么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