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君忽然有了一个新点子。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眼神幽幽地看着五脸懵的弟子们。
“一炷香时间,把要带走的东西收拾好,我给你们找一个好地方。”
卫妙之第一个反应过来,好啊,东君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他第一个站起来跑回房间打包东西。
东君正统弟子四人面面相觑,这是要做什么?
“快去!”东君点了一炷香插在草地上,就又躺下了,有些不耐地催促。
还是后来的那个听话~
向日葵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东君身上。
“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它忽然发觉自己好像是不可以离开神剑峰的,连小锋也离开它怎么办?
东君翘着的脚一顿,“你不是坚持自己是个独立个体吗?”
向日葵虽然这样说,可它从来没试过离开神剑峰范围,就连给卫妙之打探情报也是去掌柜的自助贩卖点儿去蹲守,听来取货的弟子闲聊。
值得一提的是,它发现卖东西好像也挺赚的,那些葵花籽根本就是没有本钱的买卖……
扯远了!
“你你你!”向日葵气得跳脚,“你不会还要留在这吧?”向日葵哭天抢地,“那什么鬼宗主简直是把你卖了你还得给他数灵石!你就一起走了又能怎么样?”最好把神剑峰整个搬走,它就跟着神剑峰离开。
向日葵不想和东君两个人留在神剑峰,留在神剑峰做什么?躺在土里睡觉吗?
“那不一样,”东君虽然也不耐烦做这做那,但毕竟他长在碧琼,该承担责任的时候就要承担责任。
按传统来说他的责任就是去蝠岛闭关,尽快突破,成为碧琼的后盾,可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就是折磨,现在他干这些活儿就是在和另一个选择进行置换。
干完了他就可以跑路了。
他想到没能突破就死于寿限的他的师父,对比了一下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是很顺利的。
他眯起了眼睛,看了看香,烧了有一半儿了。
至于安意几个,这些年用大部分也都是他在外面赚来的,靠着宗门发的仨瓜俩枣恐怕要饿死。
东君脑子里的小人打架,是现在就跑还是以后再跑,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还是舍不得神剑峰啊……
元仕没有东西要带走,他十分不解地看着东君,“师父,灵秀殿擂台大选在即,我们要去哪里?”
东君用袖子盖住了脸,瓮声瓮气地,“去找修炼资源!”
元仕更疑惑了,找修炼资源为什么带师妹师弟们?
“别问了,听话!”东君伸出一只手,做了个停的动作。
元仕只好在原地看师弟师妹们进进出出。
“师父!我的灵田怎么办?”柴锦森有些惧怕东君,但想到他好不容易种大的那些灵植,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嗯?”东君来去匆忙,没有仔细关注过神剑峰的灵田都种了什么。
“师父,我们要去哪里?要去多长时间?”柴锦森想到要收获的那些向日葵,忍不住一再追问。
安意给的小水球种不出来,他苦恼了很久,试了很多灵植,后来他还是从山上的向日葵里找到了灵感,向日葵的花籽也能吃不是吗?而且刚采摘下来的葵花籽口感清甜,很解渴,最重要的是这个东西长满了神剑峰,一看就是很好活的样子,再说向日葵也能帮他一起出谋划策。
这几年他才摸清了这些向日葵的习性,喜欢什么样的生长环境、有什么缺点,他做过了三场模拟生长了,模拟耐旱耐寒的天气,并想办法改良了收获的种子,刚刚有些成效。
“……”东君也是临时起意,哪里会确定他们要去多久,不过灵秀殿去不去都行,飞花问仙榜得去,他的徒弟必须要见过大世面。
“很快的,”东君指了指向日葵,“正好向日葵走不了,让它给你打理。”
向日葵瞬间炸毛,“我不要!我要和小锋在一起!”它躺在地上翻滚,大有被留下来就要一直发疯的征兆。
“谁知道你到底出不出的去?”东君摸了摸脑门儿,头疼。
“你想办法!”向日葵继续耍无赖。
香燃尽了,东君还是拿向日葵没办法,“好好好,你就在我身上,我们试试能不能离开,行吗?”
向日葵果然不能离开神剑峰的大阵。
东君冥思苦想,当初分魂的时候做什么了。
分魂正常应该只是与和自己相关的一个个体,自由是不被限制的,但是他清楚地知道,向日葵就是不能走,至于为什么他记不清了。
东君敲了敲头。
他们俩个又回到了神剑峰,向日葵在石板地上一摊,伸出长长的藤蔓,一副谁敢走就做好从它身上跨过去的准备——跨是不可能跨的,因为它会用藤蔓抓住不听话小屁孩儿的脚!
刘峻锋舔了舔虎牙,蹲了下来,“葵花,师父说我们过几天就回来了,你放心,我会好好修炼的。”
向日葵根本不担心他会不会好好修炼!向日葵有预感,东君在做一件叛经离道的事!
向日葵不说话,只是默默捉住了刘峻锋的脚,夺过了他的储物袋,塞进了嘴巴里。
东君叹气,他之前是打算把向日葵自己送过去的,让向日葵在那挖灵石挖个够,可是忘了向日葵走不出去了。
他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回忆曾经,为了把分魂藏在神剑峰他做了什么来着?
阵法吗?是什么东西来着,在一个房间里。
东君感觉自己的记忆又开始混乱了,不过他毕竟也活了六百多岁了,有些事记不清很正常,他没怎么放在心上。
卫妙之在向日葵的吵闹声中了解到了全部,以他的经验来说,向日葵肯定是被什么束缚住了,一般会是一件信物,或是一个阵法,就像锚点一样,东君如果在受了很严重的伤,只能依靠分魂的时候,这个锚点就起作用了,元仕当初就是以断剑做锚点……不过也要看东君是用什么束缚向日葵了。
东君干脆问向日葵,“你记不记得当初的事了?”
向日葵歪着脑袋撇着嘴,一副‘你想干什么?’的样子,它记得什么?它记得的事有很多,不记得的事也一大堆呢!
“当初在哪里分得魂?”东君凑近了向日葵,“找到了我就能把你带出去。”
向日葵一个咕噜爬起来,朝晨曦阁指了指,又朝山上指了指,又指了指大殿。
“谁知道你究竟在哪里成功的?我的记忆乱七八糟的。”
东君的视线却朝着晨曦阁盯了过去。
大殿和山上他还隐约有些印象,晨曦阁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捞起向日葵飞向了晨曦阁,向日葵还拽着刘峻锋,一时间人仰马翻。
于是乎,最后所有人都站在了晨曦阁三层门口。
向日葵在东君恍惚的眼神中推开了第三层的大门。
东君迈步进去,第一反应不是看房间内的书桌,而是转身。
“果然……”东君的记忆就像尘封的大门,被轰地推开了。
下一秒,安意几个就被扔出了晨曦阁。
东君把自己关在了晨曦阁好几个时辰,时间长到元仕有些害怕了。
不过东君完好无损地出来了,还有昏昏欲睡的向日葵。
晨曦阁的大门在东君身后闭合,东君把向日葵扔给了刘峻锋。
“走。”
他看不出来喜怒,只是把飞叶舟驶得很快,满满当当一船人,就在夜色中离开了神剑峰,向北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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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向水云,但是我的向不是向怀薇的向,那个笑得假惺惺的假老头子来接我的时候,我就讨厌他,因为他说我爹是个靠脸吃饭的软蛋,还说我娘辱没了天璇岛向家的门楣。
所以我在心里发誓,我要永远记得自己的姓氏是父亲向欢的姓氏,而不是母亲向苹的姓氏。
虽然我很爱我的爹娘,可我也恨他们,恨他们在我只有六岁的时候忽然死掉了,不过这些恨一开始是对着绿海城向家,也是对着天璇岛向家的,因为爹娘死了他们就立马出现了,我怀疑爹娘是他们害死的。
不过后来我懂得多了,明白爹娘都是自然老死的,只不过比预想的要早,所以我年纪小小就要承受那么多的痛苦。
说不爱是假的,说不恨也是假的,练剑的那些日日夜夜里,我经常在睡梦中哭湿了枕巾。
那一天,一次又一次咬住了向怀薇的手之后,向怀薇果然不再尝试去牵我的手,只是默默地走在我的身侧,带我登上了一个会飞的小船。
我知道这是仙家的东西,因为我的爹娘也是仙家的人,至少绿海城的那些人是这么说的,他们也讨好过我,只是他们埋怨的目光太深刻,我记得清楚,很不喜欢他们。
我有很多家产,但是那是对于半仙半凡的人来说,向怀薇和我说那些无用,我倔强着脸拿走了向欢的玉笛,还有向苹经常挂在腰间的双鱼佩。
我爹不会吹笛子,但偶尔会噗噗地吹两声,这样的声音就像被捏住喉咙的鸭子,会逗得我娘哈哈大笑,那时我觉得自己真开心——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有人叫我野孩子,要不是向怀薇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我已经不准备再听娘的话做个有礼貌的小孩,我要狠狠地扑上去,狠狠地咬,狠狠地打,让他们好好认识认识我,明白我不是好惹的!
我在爹娘都死的短短两天里,见识了许多人的面孔,所以我不相信向怀薇,只是我无处可躲,娘也说过,她有一个很厉害的叔叔,年纪轻轻就成了很厉害的仙人,所以我选择跟向怀薇离开,而不是跟绿海城的人走。
当然,我后来明白了,就算我想和那些人走也走不成,向怀薇看中了我的天赋,不会放手。
这还是我在问灵碑前知道的,我听见那些人在恭喜那个笑的让我反胃的男人,我不明白我爹娘死了那些人为什么要恭喜向怀薇,所以我悄悄打探,有谁能带走我。
果然!有一个看着好像是在看热闹的老头子,他看起来目光里都是慈爱,而且其他人对他也很敬重。
都说年纪越大的人修炼得越厉害,就他了。
所以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滑跪,磕了个响亮的头,“师父!”
那老头果然惊讶,但转瞬间就高兴的不得了,顶着向怀薇的压力,把我带走了。
我名正言顺地进了神剑峰,我的倔强经常让那个老头子哈哈大笑。
他笑起来和我娘有些像,所以我偶尔也会很开心。
只是后来,神剑峰又来了一个人,那个人据说是老头子马上要收的徒弟,原本应该是首徒,可偏偏半路杀了个我出来。
虽然在碧琼这个仙门里我还没有正式的身份,可在众目睽睽之下,老头子是点头承认了的。
所以在老头子不在的日子里,那个长得比我高的坏种明里暗里地欺负我,骂我,还骂我的娘,说我娘就是不知轻重,不分好坏,所以死的早是死得其所,死得活该!
他还说老头子就是可怜我,而且向家有权有势,很快我就要滚蛋了,神剑峰以后都是他一个人的!
我打不过他,只能挨揍,又因为老头子刚巧闭了关,而他的话让我对那个便宜师父产生了怀疑,所以我把所有的事都咽到肚子里。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十二岁,那个人的事终于败露了,老头子出关后大发脾气,把那些请来照顾他们的弟子责罚过后全都遣散了,包括那个咄咄逼人的坏种。
然后我看见老头子带着我到了向家,把向怀薇暴揍了一顿,以一己之力单挑了向家所有出来营救的人,我就彻底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老头子就是我的新榜样!我要像老头子一样厉害!
老头子没有能打理神剑峰的弟子了,所以我的一切他都亲力亲为。
晨曦阁的三层是我学习炼丹、阵法、炼器的地方,每一日,我都要在那里度过至少四个时辰,除了睡觉以外的剩下的四个时辰我就在竹林里,在峰顶,在水塘边练剑。
可我压抑了太久,心里总是闷着一股气。
老头子给了我两本厚厚的书册,让我写下来,我不写,老头子就让我写杂记,写想要的东西,写什么都行!只要我肯写想要什么,他就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