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静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阿斌、阿龙、小逸。” 詹洛轩的声音像在念花名册,不带半分温度。花衬衫(阿斌)立刻堆起笑,弥勒佛玉坠子蹭过桌面;青龙男(阿龙)冲我颔首,烟圈从鼻孔缓缓冒出;校服男生(小逸)推了推眼镜,指尖夹着的烟在烟灰缸里按灭,露出修剪整齐的指甲。
“你好。” 三人同时开口,语气参差不齐。阿斌的热情、阿龙的粗粝、小逸的疏离,像三种不同质地的布料,突然被缝在同个场景里。
“啊……你们好……” 我坐直身子,脊椎抵着沙发硬邦邦的靠背。詹洛轩忽然往我身边靠了靠,长腿伸出去碾灭阿斌掉在地上的烟头。
“肖静,以后有什么事,找他们就行。” 詹洛轩端起桌上的酒杯,透明液体在玫瑰色灯光里泛着冷光。我盯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想起他在学校后门说 “谁欺负你告诉我” 时的温柔,此刻却觉得这话像块冰,冻得人发慌。
“好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事?” 我在心里默念,却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轰鸣。
阿斌已经开始给阿龙递眼色,小逸重新点燃一根烟,烟雾缭绕里,詹洛轩的侧脸冷得像尊雕塑,只有替我拂开头发的指尖,带着些微暖意。
“洛哥,你在哪找的这个妹妹啊?可以嘛!” 阿斌的笑声像把破锣,在包厢里撞出刺耳的回响。
詹洛轩眼皮都没抬,倒了杯酒推过去,玻璃杯底重重磕在大理石桌面:“你的舌头不想要了?”
阿斌的笑卡在喉咙里,盯着杯中的液体发愣。我这才发现詹洛轩倒的是矿泉水,透明的液体在灯光下和旁人的威士忌毫无差别,却在阿斌仰头灌下时,让他瞬间红了脸 —— 大概是以为被整了。
“啊不敢不敢。那她是?” 阿斌抹了把嘴,玉坠子在胸口晃得更快。
“朋友。” 詹洛轩的回答简短得像道命令,尾音却在我耳边软下来,“别怕。” 他的手掌落在我后颈,指腹轻轻摩挲着发尾,像在安抚只受惊的兽。
“妹妹,以后我们罩着你,有什么事尽管来这里找我们!” 阿斌终于找回场子,拍着胸脯保证,弥勒佛跟着抖动,“谁要是敢欺负你,哥几个打断他的腿!”
我看向詹洛轩,他正用湿巾仔细擦着玻璃杯,仿佛那是什么珍贵的器物。听见阿斌的话,他忽然轻笑一声,抬头时眼底闪过寒星:“打断腿多麻烦,不如直接 ——”
“阿洛!” 我下意识拽住他的袖子,校服布料擦过他的护腕。他转头看我,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阴影,忽然伸手替我理了理歪掉的衣领:“听我的,有事找他们。”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机械地点头。
“我说斌哥,你别吓到人家!” 小逸夹着烟的手晃了晃,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镜片后促狭的目光,“妹妹,我跟你说,洛哥可关心你了呢,上次运动会还让你不要跑 400 …”
“闭嘴!” 詹洛轩的声音像冰锥扎进沸水,包厢里的空气骤然降温。他指尖捏着的玻璃杯发出轻响,我看见他耳尖迅速漫过的薄红,比阿斌花衬衫上的牡丹还要鲜艳。
“什么 400 米?” 我转头看他,膝盖不小心碰到他的皮鞋。詹洛轩的腿立刻往后撤了撤,却在开口时放软了声音:“没什么。” 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像在遮挡什么秘密。
“老板,你们的酒和水果到了!”服务员推车进门时,玻璃酒瓶碰撞声像串破碎的水晶。
阿斌的弥勒佛玉坠子在玫瑰色灯光下晃出妖冶的红,他挥挥手,金链子跟着抖动:“行了行了!赶紧出去!” 转头却冲小逸龇牙,“你小子再乱说话,信不信我把你那堆言情小说全扔厕所里?”
“斌哥我错了!” 小逸笑着举手,指尖的烟灰簌簌落在校服裤上。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光里闪过促狭的光,像藏着个没说出口的笑话。
阿斌忽然拍桌,震得酒杯里的冰块跳起:“我们叫的人呢,怎么还没到?” 声音里带着不耐,像块摔在地上的铜锣。
服务员点头哈腰退出去,门合上的瞬间,我听见走廊里传来高跟鞋的 “咔哒” 声。
什么人?我攥紧沙发边缘的皮面,指甲陷进布料的纹路里。詹洛轩坐在我身边,身上的柠檬香混着室内的烟味,忽然变得有些浑浊。他的长腿交叠着,皮鞋尖轻轻点地,像在丈量什么。
“各位老板,晚上好!”
门被推开的刹那,浓重的香水味涌进来,像团彩色的雾。三个穿着亮片短裙的女生扭着腰进来,其中一个的裙摆短得露出内裤边缘,吊坠耳环在灯光下晃成模糊的圈。我猛地往后缩,膝盖撞上詹洛轩的皮鞋,他的身体却比我更僵硬。
“滚出去。”
詹洛轩的声音像把淬了冰的刀,话音未落,三个女生的笑容已经僵在脸上。穿银色短裙的女生刚要开口,看见詹洛轩的眼神后猛地噤声,他眼底翻涌的寒意,比冬夜的护城河更冷。
“谁让你们叫的?” 詹洛轩转头看向阿斌,后者正忙着往嘴里塞葡萄,果肉汁顺着下巴往下淌。阿斌抬头,弥勒佛玉坠子晃到胸口,忽然笑出满脸褶子:“洛哥,你别生气嘛!这不是看你学习压力大,放松放松!”
我看见詹洛轩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两下,袖口下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的眼眸眯起,睫毛在眼下投出锋利的阴影,像两把出鞘的刀。
那个瞬间,我忽然觉得眼前的他陌生得可怕 —— 这不是体育馆里与我谈心詹洛轩,不是运动会上默默鼓励我的詹洛轩,而是个我从未见过的、浸在黑暗里的詹洛轩。
“阿洛… 我们先回去吧…” 我拽住他的手臂,指尖触到他小臂上凸起的骨节。他没有看我,却在我开口时,指尖轻轻颤了颤。
下一秒,变故陡生。
詹洛轩的手像道闪电,猛地掐住阿斌的脖子。他的手与皮肤相触的声音里,阿斌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双手乱挥着去掰那只手,玉坠子在胸口晃成模糊的红影。
“洛… 洛哥… 我错…” 他的声音被掐得破碎,眼球凸出,额角青筋暴起,像条被拎出水面的鱼。
“阿洛,算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却还是伸手去拉他的手臂。詹洛轩的肌肉在t恤下绷成钢铁,我用了全力,他才缓缓松开手指。阿斌瘫在沙发上咳嗽,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响声。
“咳… 咳咳… 洛… 洛哥… 我错了… 我自罚三杯!” 他哆嗦着抓起酒瓶,却在倒酒时摔碎了杯子,玻璃碴子溅到我脚边。
詹洛轩没有说话,只是用纸巾慢慢擦着手,仿佛刚才掐人的不是他的手。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极短,指腹上有层薄茧 —— 那是握笔留下的,还是握刀?
“行了!” 詹洛轩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
包厢里的空气凝固成冰,小逸低头玩着手机,阿龙却在这时看向我。他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单眼皮褶子很深,眼神像浸在冰水里的刀,我慌忙避开,却看见他臂腕上的青龙纹身随着呼吸起伏,仿佛下一秒就会活过来。
夜深了,走廊里的音乐声换成了《离歌》,跑调的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 撞在耳膜上。詹洛轩忽然站起身,拽着我往门口走,路过阿斌时,后者缩着脖子不敢抬头。推开门的瞬间,清凉的夜风卷着烧烤摊的烟火气扑面而来,我终于敢大口呼吸。
“没事了。” 詹洛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这才发现他的手掌护在我头顶,替我挡住门框上剥落的墙纸。他的手蹭过我发梢,我闻到柠檬与硝烟混合的味道,忽然想起刚才他掐住阿斌的模样 —— 那双手,究竟救赎过多少人,又伤害过多少人?
“阿洛,你……” 我想问 “你经常来这种地方吗”,却在抬头时看见他眼底未褪的戾气。月光落在他侧脸,照亮他紧抿的唇线,我忽然说不出口。
他转头看我,眼神终于软下来,像块正在融化的冰:“以后不会带你来这里了。” 顿了顿,又补了句,“我也不会再来。”
我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
詹洛轩替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划过我耳垂时,忽然轻笑一声:“怕我?”
我抬头看他,他的耳钉在月光下晃出银色的弧 —— 那是枚新换的耳钉,不再是月亮,而是颗小小的、带刺的玫瑰。
“有点。” 我实话实说。
他的笑意更深了,却在我以为他会说什么时,忽然伸手揉乱我的头发:“傻子。”
“下次再敢叫那种人,我拧断你的脖子。” 詹洛轩忽然对着空气说了句,我这才发现阿斌站在 KtV 门口,远远地冲我们鞠躬。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毋庸置疑的狠戾,说完却又转头对我笑,眼底的冰完全化作春水。
我忽然明白,他的温柔,从来都只给我一个人。而那些黑暗里的事,或许永远不会对我说,但这并不妨碍我知道 —— 在他心里,我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他似乎好像真的喜欢我……
“走吧,我们回学校。”詹洛轩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轻松。我点点头,与他一同迈步离开。
路过教学楼时,我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对詹洛轩说:“阿洛,你先回去吧,我得把板报出完!”
“可是已经挺晚了,你一个人在这会不会不安全?” 他的眉骨在阴影里蹙起,柠檬味混着夜风中的草木香,忽然让我想起 KtV 里他掐住花衬衫的手。
我连忙摆手,宽慰他道:“没事的,才刚下课不久,而且我只是收个尾而已,很快就能搞定。”
詹洛轩盯着我发间的碎发,忽然伸手替我摘掉片树叶,指尖掠过耳后时,我听见他低低的叹息。
“那好吧,我走了!你自己小心点哦。” 他后退两步,黑t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后腰处新的纹身 —— 和今天在阿龙手臂上看见的青龙同属一种风格。
我随口应了一声,目光紧紧地跟随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视线的尽头。然后,我毫不犹豫地转身,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教学楼。
我脚下生风,三步并作两步地飞奔上楼,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都为我而停滞。楼梯在我脚下飞速掠过,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终于,我气喘吁吁地来到了教室门口。我停下脚步,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后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接着,我伸出手,轻轻推开那扇熟悉的门,门轴发出“嘎吱”一声轻响。
一进门,我顺手摸到了墙上的开关,“啪”的一声,当灯光亮起的瞬间,我不禁愣住了——只见黑板上的板报已经完成,而且看起来非常精美!赵诗雅这动作挺快啊!
我惊讶地走近黑板,仔细端详着这幅作品。这风格……似曾相识啊!
不过,既然板报已经出好了,那我也没必要再纠结这些。我满意地点点头,又把灯关了,然后轻轻地带上教室门,兴高采烈地跑下楼去。
今天真是有惊无险啊!我心里暗暗感叹,希望以后不要再卷入各种事情当中了,还是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比较好。
路过小河边时,暮色正像淡墨般洇染水面。我的秘密基地此刻正聚着一团人影,烟头的红光在夜风里明明灭灭。心下一惊,脚步不自觉放轻,帆布鞋底蹭过岸边的碎石子,发出细碎的响。
“你他吗的找死啊!”
粗哑的叫骂声刺破夜色,我慌忙躲到树后。只见五六个男生推搡着,其中一个染黄头发的正涨红了脸,脖子上的金链子晃得人眼晕,好像正是下午在教室后门叫我的那个混混。
“我告诉你,我他吗是洛哥的人!” 黄毛梗着脖子,拳头攥得指节发白。他身上的骷髅头 t 恤皱巴巴的,袖口还沾着不知道在哪里蹭到的烟灰。
旁边穿黑卫衣的男生爆发出哄笑,有人摸出打火机点燃香烟,火光映出他嘴角的刀疤:“詹洛轩会管你这种杂碎?上周你替人收保护费被揍得满地找牙,怎么不喊洛哥?”
“你们信不信我现在就给洛哥打电话?” 黄毛掏出手机,屏幕蓝光扫过他鼻尖的青春痘。
“哈哈哈哈哈!” 笑声里掺着烟味飘来,刀疤男弹了弹烟灰:“詹洛轩的号码是你能存的?上次有人惹了隔壁职高,你家洛哥单枪匹马扛下三家场子,你连他办公室在哪都不知道吧?”
“笑屁啊!草!” 黄毛涨红着脸骂道,脖子上的金链子随呼吸晃得人眼晕。
“哟呵,还挺狂?” 穿黑卫衣的男生斜倚在砖墙上,指尖转着枚打火机,“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口气不小啊。”
“老子当然 ——” 黄毛梗着脖子想硬撑,却在对方逼近时不由自主后退半步,鞋跟磕在石阶上发出脆响。
“小子诶,敢动肖哥的人,你今天别想走!” 戴棒球帽的男生开口,帽檐压得极低,阴影里露出棱角分明的下巴,“知道肖哥是谁吗?”
肖哥?
这个名字在记忆里模糊成片灰白。我躲在树后攥紧袖口,只记得那年冬天在秘密基地听到有人喊“肖哥”。
“肖哥?”黄毛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颤抖,仿佛他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一般,就连他手上戴着的金链子也因为他的紧张而从指间滑落,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啊,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女的是谁啊!我还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学生呢!”黄毛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懊悔,他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普通学生?”穿黑卫衣的男生冷笑一声,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肖哥亲自送过伞的人,也是你能碰的?”他突然伸出手,像拎小鸡一样拽住了黄毛的衣领,然后毫不费力地将他往河边拖去。
我站在一旁,目睹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震惊和疑惑。到底是谁啊?这个被称为“肖哥”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难道那天把我差点推进河里,后来又莫名其妙向我道歉,还叫我“嫂子”的人,就是因为被肖哥收拾了才会这样做的吗?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黄毛的哭喊声再次打断了我的思绪。
“饶了我吧!” 他瘫坐在地,膝盖在碎石子上蹭出血痕,“我真不知道她和肖哥有关系…… 他们说她是詹洛轩的马子,我才……”
“啪!”
穿黑卫衣的男生抬手扇了他一耳光,耳钉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詹洛轩的人也是你能编排的?”
黄毛捂着脸不敢说话,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
戴棒球帽的男生忽然蹲下身,帽檐下露出嘴角斜斜的刀疤,像条暗红色的蜈蚣。他指尖戳了戳黄毛的额头,力道大得让后者脑袋后仰:“听着,以后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她三米内 ——” 他语气轻慢,尾音却淬了冰,“肖哥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河底捞尸。”
河底捞尸四个字让我后背发寒,黄毛的喉结剧烈滚动,金链子在脖子上勒出红痕:“明白明白!哥,我可以走了吗?”
“滚。” 刀疤男甩了甩手,像赶走只苍蝇。
黄毛连滚带爬地起身,膝盖在青石板上刮出三道血痕,却顾不上疼,跌跌撞撞地往我藏身的柳树方向逃窜。我慌忙往后缩,后背蹭到粗糙的树皮,发出 “簌簌” 的轻响。他猛地抬头,瞳孔在月光下缩成针尖状,眼白里布满血丝,活像只被猎枪惊到的野狗。
“你 ——” 他喉间滚出沙哑的气音,往前踉跄半步。我吓得尖叫出声,踉跄着往后退,后腰重重撞在栏杆上,疼得眼眶发酸。远处的河水在月光下晃出冷冽的光,我忽然想起刀疤男说的 “河底捞尸”,浑身的血液都往脚底涌。
就在这时,黄毛忽然打了个寒颤,像是想起什么,瞥了我一眼后猛地转身,跌进河边的草丛里,很快没了动静。我听见他的脚步声混着粗重的喘息,朝着相反方向越跑越远,这才敢低头查看自己发抖的双腿。
“哥,什么情况?” 戴棒球帽的刀疤男身边,有个穿连帽衫的男生开口,袖口露出半截青色纹身。刀疤男抬手摸了摸耳钉,“没事,走了兄弟们。”
那群人很快消失在河对岸的砖墙后,脚步声渐远。
“呼 ——” 我背靠栏杆滑坐在地,夜风卷着水草味灌进衣领,这才惊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指尖仍在不受控地发抖,黄毛充血的眼睛、刀疤男冷笑时的刀疤、还有詹洛轩腕间晃动的护腕,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乱转。原来小说里的 “江湖恩怨” 从来不是虚构,此刻正实实在在地在我生活里上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平静的校园生活开始出现裂痕。
算了,有些纷争或许早已注定,但有人愿意用温柔做盾,护我周全,便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