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后遗诏宣读开始,殿内便是一片肃穆。
众人皆是聚精会神,唯恐听漏了一个字,可越听越是觉得心惊,不敢置信。
弃储君而立皇孙?
幼帝继位,皇后辅政?
皇帝大行,众王不得回王城奔丧?
这其中的每一条都太过于惊人,每一个字都似乎在挑战众人的神经。
遗诏读毕,堂下的众人像是同时失去了反应的能力一般,久久无声。
皇后缓缓放下卷轴,目光凌厉,高声带着诘问的语气道。
“怎么?诸位大人这是想要抗旨不遵嘛?”
众人皆纷纷低头,偷偷看向为首的李相,李相不先开口,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皇后则继续冷声道,“陛下驾崩,朝堂动荡,这天下不可一日无主。大皇孙萧景康虽年幼,但陛下已明旨将大统传承于他,本宫还望诸位大人能够同心协力,共保南诀正统。”
“老臣谨遵陛下遗旨!”
皇后话音一落,一个老迈又掷地有声的声音出来高高应和。
众人这才发现,早已退居幕后,不问朝事多年的林国丈,今日竟也在场,还第一个站出来为自己的女儿进行声援。
不待众人在心里仔细盘算,在场的林氏一派的官员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纷纷回过神来,“臣等遵旨。”
事情既已经到了现在的地步,前排的几位重臣互相看看后,在李相的默认下,也终于有了反应。
齐齐低头,“臣等谨遵先帝旨意。”
短短的几息时间,他们都已经迅速在心里衡量好了利弊。
陛下留下的遗旨内容是不寻常了些,但上面明晃晃地盖着玉玺的至高无上的权利印章,此时若是提出异议,门外整整齐齐列着的守卫们可不是吃素的。
成年的众皇子皆不在场。
唯一也有资格承继皇位的人选,太子,那可是皇后亲子,新帝亲父。
儿子、老子,哪个继位,不都是他们一家说的算?
他们区区臣子,有哪门子立场去抱屈,鸣不平?
再说李相,面上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实际上谁知道心里是不是已经乐开花了?
嫡亲的大外孙子继位总比隔了一层的女婿继位要有利的多吧?
不管怎么样,总归人家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呢。
还有就是,太子前段时间的种种强势作为,已是让这些手握权柄的重臣,心中有所不满了。
而幼帝好啊!
既是年幼,那便是更要倚重他们了。
至于皇后辅政、林家一家独大?
笑话。
不说还有李相从旁牵制着,就说这朝堂之上,无论何时,讲究的那可向来都是权力制衡的。
林家若想一手遮天,怕是白白妄想。
幼帝与皇后,总归还是需要仰仗他们这些朝中众臣之力的。
众人面上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内心里各怀鬼胎。
到了此时,不管真心与否,总归最后是所有人齐齐低头,声音整齐而洪亮,“臣等谨遵先帝旨意。”
皇后满意一笑,挥手让众人起身。
“诸位大人都是朝中栋梁,朝堂之事,新帝与本宫都还要多多倚仗诸位了,还请诸位大人各司其职,能够尽快安排好先帝丧礼及新帝继位之事,以稳南诀江山社稷。”
这话便是皇后变相给几位重臣的承诺了。
果然,此言一出,众人心中皆有了底,现场的氛围又肉眼可见地热络了许多。
大臣们纷纷起身,齐声应道,“谨遵皇后娘娘懿旨,臣等定当尽心尽力,辅佐新帝。”
皇后点了点头,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旁边神色难明的李相身上。
李相是现任的朝中众臣之首,德高望重,一直为崇庆帝所信任,在朝中影响力很大。
所以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而皇后之所以让萧景康跟她站在一起宣读遗诏,便是拿定了他作为萧景康的嫡亲外祖父,即使对遗诏内容有所疑虑,也必然会顾及萧景康的利益,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当众发难。
果然,她赌对了。
什么刚正不阿,忠君爱国,说到底,还不是家族利益和个人权位更加重要嘛。
看着他的冷脸,皇后眸子里迅速划过一丝不满。
作为同样的既得利益者,李家是不是也该表表态度,出出力了?
“李相,您一向在朝中德高望重,现在先帝的遗旨已定,以后还望您能多多费心,确保朝堂稳定啊。”
“既是先帝的意思,老臣自然是不敢违逆的,如今新帝年幼,朝堂之事更需谨慎,我们这几把老骨头,暂时还撑得住,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李相微微一顿,目光直视皇后,,语气中带着一丝深意。
“故而还望皇后娘娘您,能以大局为重,广招天下名医,尽快医治好太子殿下,日后新帝继位了,有太子殿下从旁辅政,这朝廷才能真真正正地稳定下来。”
皇后脸色顿时僵硬住了,手上不自觉地用力,萧景康没有防备,疼的没忍住露出了一声痛呼。
殿内的气氛瞬间有些凝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皇后难看的神色及涂着大红色蔻丹的长指甲。
“李相说的极是。”
林国丈突然开口,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到自己的身上。
“太子殿下作为新帝亲父,日后入朝辅政自是名正言顺的。不止皇后娘娘,我等作为臣子也需尽心尽力,广招名医,为其诊治。”
林国丈的话音刚落,殿内的气氛微微缓和了一些。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而有了林国丈开口的这一缓冲,皇后也迅速调整好神情,压下心中的不悦,收了大部分的强势,适时地露出些脆弱来。
“本宫乃一介妇道人家,虽蒙先帝信任,得以辅政之名,但终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待日后太子身体康健了,自然还是要交由他来辅佐新帝,与诸位大人一起撑起这南诀的江山社稷。”
李相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这才点了点头,“皇后娘娘放心,微臣等自会尽好本分。”
有了他这一明确的表态,前头儿的气氛自然空前地好了起来。
只有后面站着的嫔妃跟幼小的皇子、公主们神色一片哀戚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