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宝林以上位分的妃嫔皆至慈宁宫向太后问安。
孟姝乘着轿辇到时,纯妃还没来,其余嫔妃倒是都已悉数到场。
庆昭仪站在前列,见了孟姝的身影,眼波微转,终究未发一言。裴御女位份低微不能到场,此刻她的身侧只有杨宝林一人。
见孟姝目光扫来,杨宝林慌忙垂首行礼,鬓间新换的珠钗随动作轻颤,泠泠作响。这是刚攀上庆昭仪,头上的首饰就已经都换了时新样式。
孟姝的目光在她略显局促的面容上停留片刻,眸色渐深。当日通往灵粹宫的宫道上差点着了道,说不得就是这位不显山露水的宝林给庆昭仪出的主意。
正出神时,荣美人款步走上前,指尖轻点孟姝衣袖,“瑾嫔姐姐今日这身杏色真真鲜亮,衬得人比花娇。”
曲美人闻言指尖微颤,不自觉地攥紧了杏色宫装的袖口。她今日原想着这身新制的杏色衣裙最是衬她,此刻与瑾嫔那一身相比,倒像是东施效颦,让她不自觉便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孟姝含笑应了几句,顺势问道:“宜修媛今日没来,二公主的病还未见好么?”
同为人母的齐昭容眼中浮现几分怜惜,接话道:“当了母亲最是揪心,孩子若病了当真是寝食难安。不如等请安过后,咱们一道去淑景殿探望?”
孟姝正想寻个机会过去,颔首道:“也好。”
一旁的宋婕妤听了这话,素来清冷的面容也柔和几分:“妾身正想着过会儿去探望宜安,两位姐姐可愿同我一道过去。”
齐昭容望向孟姝,见她并无异议,便笑着应下。
自上回宋婕妤险些伤着令仪后,她便日日往叠琼阁请罪。起初齐昭容冷眼相对,可时日久了,见她诚心悔过,态度倒也渐渐软和下来。
深宫寂寂,真心待人的终究难得。纵使宋婕妤性子清冷,可待宜修媛却是真心实意的。
隔了半盏茶功夫,纯妃乘坐轿辇到了。
也还真让绿柳说中了,纯妃头上簪的正是杏花簪。
齐昭容目光在二人发间流转,捏着绢帕掩唇轻笑:“这可巧了。纯妃娘娘和瑾嫔戴一样的簪子,倒像是约好了似的,一个比一个标致,真真叫人看得移不开眼。”
齐昭容这话声音不小,众嫔妃的目光齐齐聚来。
孟姝容色本就艳绝六宫,但纯妃今日的妆扮也十分亮眼。一袭藕荷色织金宫装华贵非常,发间那支杏花簪在她身上显出截然不同的韵味,不似孟姝的明艳灵秀,反倒透着几分雍容大气。
二人这般并肩而立,嫔妃们暗自比较,竟也说不出究竟是谁更胜一筹了。
帝后仪仗驾临时,见到的就是这般场景。
皇上的目光自然也被牢牢吸引,直到移步慈宁宫正殿前,视线仍时不时落在孟姝身上。
大周以孝治天下,正月初一这日,即便是天子也需向太后行全礼以彰孝道。
金銮仪仗止于宫门外,皇帝身着明黄朝服,在慈宁宫正殿中央郑重跪拜。“儿臣恭请母后圣安!新元肇启,万象更新。敬祈母后凤体康宁,福寿绵长。”
皇后着正红色朝服,头戴点翠凤冠,率众嫔妃在皇上身后三步入殿。待皇上礼毕,方领着六宫嫔妃行六肃三跪三拜礼,口中唱诵:“儿臣率六宫嫔妃,恭贺母后新禧。愿母后春祺夏安,秋绥冬禧,千祥云集,懿德永昭。”
纯妃作为嫔妃之首,领着众嫔妃再次叩首,同声道:“嫔妾等贺太后娘娘新岁嘉祥。愿娘娘松柏长青。”
姜太后端坐在宝座上,看着满殿跪拜的嫔妃,目光在孟姝隆起的小腹上打了个转,方才含笑道:“都起来吧。”
慈宁宫宫人引着众嫔妃依次入座。
姜太后先与帝后闲话了几句年节琐事,随后就将话头引到了孟姝身上。“瑾嫔这身子,瞧着快有四个月了吧?”
孟姝闻言正要起身回话,太后却抬手示意她安坐:“怀胎辛苦,你且好生坐着。皇帝该多派几个妥当人伺候着,太医院那边也要着人日日请脉。”
皇帝闻言立即接道:“母后放心,儿臣已命太医院医正亲自请脉,一应饮食起居也都着尚宫局精心照料着。”
姜太后温声道:“这便好。”
她眼风扫过皇后,见皇后正用鎏金护甲轻轻拨弄着茶盏盖钮。
“皇后也该多上心。令安的病迟迟不见好,你平日里多顾着些。”
皇后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臣妾谨记母后教诲。”
“皇帝勤政,后宫和睦,这才是哀家最大的欣慰。”姜太后说了几句话,便让人捧来赏赐,当着众人的面赏了齐昭容与孟姝,又让人取了一对珐琅彩婴戏图瓶给宜修媛送去。
姜太后的这番态度明了,明明白白地抬举有子嗣或身孕的嫔妃。
殿内众人神色各异,有艳羡的,有不甘的,亦有强作笑颜的。
在慈宁宫侍奉了小半个时辰,帝后陪太后用膳,孟姝等人依次告退。
出了慈宁宫宫门,纯妃听说孟姝要去淑景殿探望二公主,就吩咐梦竹回去取几样礼物,也顺道跟着去了。
淑景殿前,月环听到通传,领着宫人们垂首候在阶下。
等众人穿过两道月亮门进入内院时,宜修媛就已经立在花厅门外相迎。她今日着了件藕荷色褙子,发间也只簪了支素银簪花,比平日清减不少,细看之下,眼下还隐见淡淡青影。
孟姝甫一进院便不着痕迹地打量,便也发现宜修媛在瞥见齐昭容时,目光竟有几分闪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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