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去行宫避暑,且没有说归期,意味着朝堂上一半以上的大臣都要随之前往。
毕竟避暑也是没有假的,只不过是换个地方上班。
段侯府上上下下,除了府里留了一些看家的下人,大部分奴才都跟着主子一路前去行宫了。
才一岁多的钰哥儿,摇摇晃晃的扶着马车内壁,一个颠簸他腿一软就倒了下去。
马车里,早就铺好了软垫,所以摔下去后,他瘪瘪嘴就趴在那里不动了。
“钰哥儿,咱们就快到了昂,来母亲这。”
方有琅搁下手中的团扇,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让钰哥儿自己过来。
马车摇摇晃晃,钰哥儿侧着身子看着马车顶挂着的彩铃和丝带,听到母亲的声音他望过去。
他屁股翘起来,用手撑着让自己站起来,可是马车一动他就一个屁股礅倒在一边。
想去母亲那里的心是坚定的,所以他放弃刚学会的走路,屁股一扭一扭的朝着母亲那里爬过去。
在抓到母亲的衣裳,他眼皮似乎就开始打架了。
方有琅将钰哥儿抱在怀里,才拍了两下,果不其然就睡着了。
“睡着了?”
帘子从外面掀起,感受到马车一沉,有个黑影进来了。
方有琅察觉到怀里小人儿动了动,她安抚的拍拍他的背。
“才睡着。”
方有琅示意他小声点,随即低声的继续说:
“刚才见他躺在那里,估计是睡虫来了,一到怀里就睡着了。”
段承康点点头,小心的将孩子从妻子怀里接过来。
刚离开母亲的怀抱,小人儿似乎有些不安,但转而他又到了另一个熟悉的怀抱,嘴巴嚅了嚅又沉睡下去。
“你也好好睡一睡,还有两三个时辰就要到了,届时我要在陛下身边伴驾,暂时回不来,家里安顿你多费些心。”
方有琅点头表示知道了,伸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段承康见状往她身边坐了坐,方有琅顺势的靠在他的肩膀。
“只,有一件事我需同你私下说。”
康哥儿轻微一撩帘子,外面沉闷的车轱辘声响足以掩盖车内人的低语。
眨眼,到了行宫已经一月有余。
天气逐渐燥热起来,夏日的蝉鸣扰的人心惶惶的。
行宫很大,当年元治皇帝是按照皇宫的规格修建的,除了规模小些,几乎与皇宫一般无二。
段承康自从伴驾以后,几乎没有时间回去。
段侯府在行宫附近有自己的宅子,距离行宫极近,是元治皇帝当年建成行宫以后,特意划了一块地给他的近臣,以示恩宠。
当年的段家老祖宗在修建这边的宅院时,大部分的土地都拿来造景,养了不少的奇珍异兽。
这行宫以外的其他宅院,没一个比得上。
“早就听闻雅庄的盛名,上次行宫之行侯府就没来,这次可要让我们好生瞧一瞧这雅庄的雅趣。”
“那自是求之不得,来来来,快落座,咱们赏花品茶,等我那媳妇从老太太院里过来,让她啊带你们去转一转。”
众人听陆氏一说,就知道之前的传闻果然是假的。
流放的方家突然回来,长女还嫁给了圣眷正浓的段家小将军,一时间大家说不清是方家女走了大运,还是说……
陛下对段侯府已有防备之心。
但明面上,陛下对段侯府的恩宠愈加深厚。
没看到那段小将军自从来了行宫以后,就一直随侍陛下左右。
且如果不出意外,下一任帝王还是这段小将军的侄儿。
一想到如此,众人心里酸的作呕。
早知道,当初就该把自己的女儿嫁进来,如今风光的就是自个了。
不是没有人打过将自家女送过来做妾的,但早年那侯府最威严不可侵犯的老夫人就定了家规,男子年方四十无子才能纳妾。
不说自家姑娘等不等得到那个时候,人家方氏一进门就给侯府添了个大胖小子,明眼的没希望了。
可要是这方氏过的不如意就罢了,她们心里至少平衡一些。
万万没想到的是,方氏过门以后,这陆氏不知道把着权,竟无论去哪都带着方氏,手把手的教她打理后宅内务。
比刚认回来的亲娘还像亲娘。
刚刚听这侯夫人说的,这方氏也颇受那老夫人喜爱,也不知她是不是给侯府的碗里下迷魂汤了。
难不成,还会什么巫蛊之术,给侯府的人下蛊了?
众人面上笑得一片和气,心里的腹诽无人知晓。
“要说您这媳妇,真真是命好。家里还没落难,她早早就被人拐走了,到了女学这么多年学了一身的本事。如今啊,家里洗脱冤屈回来,她也能认祖归宗,还得了个好姻缘。”
一位穿着朱红衣裙的夫人捂着嘴笑着说着。
话是那个话,但听起来就有些意味不明了。
对方家两个女儿的情况,京城早就议论纷纷,同时也有不少折子参到楚帝面前。
无非是,当年方家阳奉阴违等等。
可楚帝皆留置不发,睁只眼闭只眼当作没看见。
有甚者,当朝上奏此事,还被楚帝以公务还不够繁忙,给打发到地方任职去了。
楚帝没有解释,但耐不住底下人心里猜测万千。
联想到刚回朝的方家,他们都是心里猛地一惊,陛下对此事不甚上心,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陛下早就知道此事。
那陛下什么时候知道的呢,他们有些惊恐的想,难不成方家当年真的是陛下安排在边关的一枚暗棋。
这些年,他们的大权逐渐被地方调任回京的官员给分了去。
多年的养尊处优,他们实务比不上地方上来的磨练多年的老油子,导致他们在朝廷上处处受到桎梏。
好几年的明争暗斗,如今更是确认了心中想法。
陛下是嫌他们势大,慢慢分权,以防前朝之事。
聪明的以退为进,蛰伏起来,好好教养后辈,以待新帝继位再慢慢起势。
而贪心的,把这手中的权力舍不得丢手,迟早要被年迈的楚帝清算,给新帝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