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是出了名的好人家。
宋盛芙原身当年就没有吃过多少做媳妇的苦,而大儿媳陆氏嫁进来后,原身因着儿子的身体,对她是愧疚居多。
因此,陆氏自嫁进来侯府,除了在丈夫和儿子身上耗费心神以外,其他没有什么烦心事,过的还算潇洒。
对于这个谕旨赐的儿媳妇,陆氏虽有些不甘心,但想到嫁进侯府以后也是自家人,于是也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聘礼那些,她预备按照侯爷的规制,宋盛芙知道了就让人去传了话。
最后,婚事的规格还是减了一等。
宫里知道以后,楚帝和朱皇后各自都赏赐了东西。
回京的樊宣雨,如今已经恢复了本名方有琅。
她坐在马车里,遥遥看向远处骑着马,早已等候多时的段小将军。
缘分是那么奇妙,又似乎来的刚刚好。
时间飞速运转。
新婚的小两口身体好,在小将军新婚的第三个月,侯府就有了喜讯。
陆氏像是找到了自己新的目标——带孙子。
一时间,刚得了母爱没几日的小将军就开始惹眼讨嫌。
每每看到他被母亲训斥后,一双大狗狗模样的委屈眼看着自己,方有琅就忍不住捂着嘴咯咯咯的笑。
“琅儿,你别惯着那死小子,都牛大一个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没个轻重。下回儿他再犯浑,你知我一声,看我不收拾他。”
陆氏拿着一条鞭条,叉着腰在那气的要揍人。
可怜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小将军,在母亲的威压下,抱头逃窜。
最后,躲到了镇家之宝老祖宗身后才松了口气。
宋盛芙坐在那里,长着缺了几颗牙的嘴笑得极为开怀。
她一笑,就感觉牙齿漏风,笑着笑着又不笑了。
掉第一颗牙,是康哥儿大婚吃席的时候。
油亮发红的大肘子瞧着极为诱人,瞧着就流口水。
一口下去,鲜~
不过,代价是掉到盘子里一颗牙齿。
说实话,在她这个年纪才掉牙算是晚的。
富贵人家的吃食都很精细,大都软和易消化,所以牙齿的损耗也慢。
随着第一颗牙的掉落,到现在,宋盛芙已经收集了三颗了。
她忧伤的望着天,再掉下去,好多吃食都吃不了了。
她想,等康哥儿的孩子出生以后,她应该就快离开了。
所以,她更加珍惜最后与大家相处的时间。
院子里的核桃树绿了又黄,等到叶子再一次掉落的时候,新生儿的啼哭响彻了整个侯府。
在年初的时候,边关传来消息,漠盛国君呈上手书,求大楚助力,彻底剿灭祸乱漠盛几十年的大祭司一派。
而一年的时间,大楚的军队彻底进入了漠盛。
到年底的时候,大楚军队就要退出漠盛。
楚帝与大臣们讨论了几个月,最后接受漠盛的投降书,漠盛从此以后归于大楚版块,由大楚统一管理。
漠盛王被封为怀漠王,漠盛最后剩下的三个城池都被楚帝赐给他作为封地。
不过,陛下念其多年被辖制受苦,便给了恩典,让其荣养在京城成家,待有了子嗣以后,便可回封地。
其妹,就是漠盛公主,被封为怀柔公主,赐婚于罗小将军。
与此同时,怀柔公主的封地为最先攻破的三座城池。
其中,怀柔公主府修建在最大的目氏城中。
漠盛地广人稀,尤其城与城之间相隔甚远。也是因此,每个城池当年都由六大城主世代管理,就连下面的官员都是由城主自主选举管理。
大楚接手后,推翻了之前世代袭承的管理制度。
为了安抚漠盛的百姓,便干脆将这些地方给了怀漠王和怀柔公主作为封地。
许多不便推行的政策,只要冠上他们的名号,都能顺利的进行下去。
等到怀柔公主产下一女,收到罗振消息的康哥儿正好给自己的儿子办周岁宴。
“暄弟,如今你可以回京任职,哥哥我心里高兴,咱们好多年没有一起坐下来好好聊聊天了。”
此时宾客早就散场,留下一家子人聚在一起。
康哥儿略微有些醉意,他没喝多少,但今夜的酒不醉人人自醉。
暄哥儿早就长成了一个儒雅的翩翩公子,他早已成家,是淳王做的媒,娶的朱皇后娘家的一个侄女。
那女子端雅大方,教养的极好,这些年跟随沈时暄辗转各个地方任职。
“哥。”
暄哥儿的眼眶有些发红,他身着一身青衣坐在那里,君子端方优雅。
“咱们的暄哥儿也成了大人了。”
看着哥哥一本正经的说这话,暄哥儿有些忍俊不禁。
“哥,端儿马上都三岁了。”
康哥儿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男人们在这边举杯畅聊,那边的女子在精雕美琢的灯笼下巧笑嫣然,膝下孩童绕着圈打闹,逗得大人们笑个不停。
朝堂之上,楚帝已经公然带着玉姑上朝。
看着穿着缩小版的帝王服制的小皇孙,大臣们都已明白,这位就是以后的天下之主。
楚帝站在玉姑身后,像极了老龙推举着自己的继承人,展示给他的追随者。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玉姑站在上面,俯瞰着下面的大臣。
从这一刻起,开始了他此后漫长一生的帝王之路。
朱皇后又撑了一年,身子已日暮西山。
到了最后的时间,朱皇后念念不忘的是那些年在行宫的时候。
楚帝思索了两日,决定移驾行宫避暑。
得了消息的朱皇后,看着外面开的正好的花儿,脸上挂着浅浅的令人安心的笑。
看着楚帝握着她的手,朱皇后轻轻的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这个男人啊,已经老了。
但这个肩膀,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心安。
“这些年,我的心里从未怨怪过您。我只怨世事无常,命运如此。”
楚帝身子一震。
良久,帝王的嗓子许是有些沙哑。
“这些年,我总会在午夜梦回,想起那一晚……”
一声叹气在一旁响起。
“兆哥,往事不可追。”
“去行宫吧,这宫里我快喘不过气了,到时候我的丧仪就设在行宫,可好?”
楚帝许久不曾掉过泪了,可如今听到妻子平淡的说着自己的后事,他眼角划过一滴泪,瞬间没入胸前的衣服上,只留下暗沉的一点颜色。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