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持珏和厉云灼神色齐齐一变!
他们没想到徐玉宁,竟会在这个时候出宫,去定州找皇上!
沈持珏当即蹙起了眉头,厉云灼粗人一个,倒是心直口快:“娘娘,如今定州正乱!您怎么这个时候去定州?!”
“皇上出征半年,太后和本宫都十分担心,此行北上,也是为了亲眼见见皇上。”徐玉宁正了正神色,“八日前,我们刚到河州崎镇,才知道大军与蛮子即将开战!此次皇上……亲挂天子龙纛!要率全军出击,誓夺定州!”
“……”
“如今战已经开打,想必你们也收到了消息!”徐玉宁掏出袖中藏着的舆图,肃然道,“我此次改道前来,是有一事,要与辽州诸位将军相商!”
这日三更半夜里,贵妃娘娘突至辽州城,召见了辽州诸位将领。
高珙孟义他们几人从来没有见过徐玉宁,听说贵妃娘娘召见,来的路上一时多有揣测。
到了府衙,却见厉云灼早已经在门口等候,高珙几人翻身下马,走上去:“厉副将!”
厉云灼朝他们点点头,道:“先进去见过贵妃娘娘再说!”
高珙几人抬脚跟着他进了花厅,却见花厅里灯火通明,连屏风都没架,倒是侧边架了一面巨大的舆图。
徐玉宁正坐在上首,抬眼看着他们走进来,彼时灯火明明耀耀照在她的脸上,越发显得神色端肃,极具威仪。
众人不敢多看她,忙随厉云灼一道行礼:“微臣见过贵妃娘娘!”
徐玉宁抬手让起:“诸位将军,今日不讲这些虚礼!”
众人起身,厉云灼上前一步,为她一一介绍在座的各位将军大人。
徐玉宁目光从他们脸上一扫而过,等厉云灼话毕,她才从座位上起身走到舆图前,转身面对着在座的诸位将领,眉宇间透着一股凌厉:
“本宫乃妇道人家,本不该干预朝政,只是此事事关北境战局,本宫不得不改道前来,今晚还请诸位在此,听本宫一言!”
高珙几人对视了一眼,微微蹙起了眉头,不知道贵妃娘娘此话是何意。
只见徐玉宁一甩袖子,转身抬手指着舆图上定州与青州的位置,扬声道:“如今皇上正率大军在定州与蛮子作战,青州守备军鼎力协助,怕已抽不出多余兵力,”
她语气又快又平稳,忽而抬头看向高珙:“高将军,本宫且问你,若是定州需要驰援,你们辽州可还抽得出兵马?”
如今北境三州,青定两州皆处于交战状态,唯辽州暂得平缓,自然抽得出多余的兵力。
高珙拱手道:“回娘娘,若留六万兵马驻守辽州,我们最多能抽出三万兵马!”
高珙听她这么问,一时间还以为她是带了皇上的旨意,要从辽州抽调兵马前去助定州,可细一想,如今定州已经开战,
辽州与定州隔了一个青州,此一去急行军最少也得五六日,这也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不禁一愣,神色骤然绷紧:“娘娘是要我们出兵驰援定州?”
“非也,”徐玉宁打断他的话,“如今大军在定州作战,有青州协助,我军与蛮子又兵力相当,如今胜负未分;
只不过辽州离定州虽远,鞭长莫及,可细一算,却能助定州一臂之力!”
众人直到这个时候才认真竖起耳朵,正色看向徐玉宁,忙问道:“不知娘娘此话何意?”
徐玉宁往前走一步,站到舆图的另一侧,指着辽州的上方,目光一凝:“蛮子兵力集中在定州,后方必定空虚,此处,是鞑靼境内的幕得勒,是一道天然屏障!”
众人目光顿时落在她手指指的那一处——
只见徐玉宁重重地点了一下幕得勒位置,声音骤然炸响:“蛮子后方空虚,如若我们此时出兵幕得勒,夺取幕得勒的胜算很大!”
“……”
“若皇上一举夺回定州,那么大军必定乘胜追击,蛮子只能被迫东逃!我们此时夺下幕得勒,可以继续西进,正好在此处助皇上夹击蛮子!”
“……”
“如若,”徐玉宁深吸一口气,做了最坏的打算,“如若皇上此战不如人意,我们夺下幕得勒,蛮子后院失火,他们现在也无力撤兵回援!”
徐玉宁死死盯着舆图上的那一点,如若定州此战失利,那他们就在蛮子的后院放一把火,拼死也要咬下蛮子一块肉来!
岂能叫蛮子太过得意!
在座的诸位将领,无不身经百战,经徐玉宁一提点,众人茅塞顿开!
“贵妃娘娘所言极是!”高珙更是眼睛一亮,不禁抚掌道,“趁蛮子后方空虚,我们此时出兵幕得勒,扰乱蛮子后方,也是为远在定州的大军助阵了!”
总而言之,辽州若能抽出多余的兵力,现在出兵幕得勒,是有利而无害!
徐玉宁短短一席话,竟让在座将领无不刮目相看。
徐玉宁霍然转身,看着他们,语气十分谦逊:“诸位将军乃我大武朝栋梁,护一方百姓安宁,本宫素日莫不敬佩!
本宫本不该干涉战事,今日一点浅陋之见,如若诸位将军觉得可行,来日该如何出兵,还得依赖诸位将军详细商讨!”
“贵妃娘娘言重了!”众人听了她一席话,此刻心里仿佛已经燃起了一把火,无不激动起来,“夺下幕得勒,此处进可攻,退可守!”
“贵妃娘娘所言,可行!”
众人在花厅里一直商议至天明,厉云灼主动请命,要领兵前去攻打幕得勒。
如今大军在定州正与蛮子打得火热,事不宜迟,天光一亮,厉云灼当即前往军营点兵。
接连赶路,又熬了一夜,徐玉宁体力不支,等众人商议完毕,眼前忽地有些发黑,但她撑着,面上不露一丝异样。
沈持珏瞧见她指骨挣得发白,眉头不禁微微一蹙。
等众将各自领命离开,沈持珏走在最后,想了想对徐玉宁说道:“出兵之事一时急不来,娘娘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行下去休息。本官的人就在府衙,有什么消息,定第一时间回禀娘娘。”
徐玉宁直到这个时候,目光才真真正正落到了他的脸上。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助她良多,徐玉宁发自肺腑向他说一声:“沈大人,多谢。”
谢前世,他为她主持丧仪,全她体面;
谢他今生,他那样纯粹的一颗文心,以及待她那样情深义重。
只是今生,她注定,无法回应他的爱慕之情。
沈持珏正了正神色,很认真地看着她:“娘娘,我所求不为谢,亦不为报,乃是我心之所向,而你,”
他顿了顿,“不必因此,而心有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