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不离略微打量了一下浅浅的脸，见她脸上洋溢着几丝欣慰。
“生孩子真的有那么重要？你都有好几万个孩子了，也一样很重要？”符不离问。
浅浅点了点头：“当然，人活在世上，不就是为了孩子吗？看到孩子们的模样，你不觉得很欣慰吗？”
“我可能永远不会有成为母亲的那一天。”符不离道。
“你还小，总有长大的那一天的。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生孩子对你来说有多么重要。我过去也不理解，直到我知道我要成为一位母亲。那时候我中了嗜血症，每天都游走在死亡边缘，就是想有一个孩子的念头，支撑我活了下来。那时候我每天都盼着孩子快点出生，只要孩子出生了，就相当于我还没有白来这个世上。虽然那个孩子没能留住，不过后来我又有了更多的孩子。看着孩子们幸福的生活长大，那种感觉是做其他任何事都没办法比拟的。”浅浅道。
符不离见小龙萝也在旁边看着浅浅，于是对着小龙萝道：“你会想有孩子吗？”
小龙萝连连摇头：“不想。”
“你们都还小，会有长大的那一天啦。”浅浅道。
“那我宁愿不要长大。”符不离说着，又看向了淑月，“你呢。”
“我呀，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想吧。”淑月笑道。
浅浅认真地道：“淑月姐姐原来也没有孩子吗？淑月姐姐年纪都这么大了，也该成家立业了吧？”
淑月道：“瞎说，我年纪可不大，再说成家立业，我已经有了呀。”
浅浅道：“没有孩子怎么能算有家呢。再说，没有孩子，我们活在这个世上又有什么意义。人们一辈子拼搏努力，不就是为了能有个孩子，让孩子能茁壮成长，接替我们的家，将我们的家发扬壮大。我们草原上的人都是这样，年轻的时候拼搏努力，搏出一片天地，等有了孩子，就专心养孩子，让孩子拥有接替我们的本事，这样我们才能在这里生存下去，生生不息。没有孩子的人迟早有老去的那一天，等老去了，什么都不会留下，甚至拥有的东西也会被别人抢走。你们不一样吗？”
符不离沉默了一下，随后笑了笑：“你说的对，不过如你所见，我们都还小，用不着考虑这个。”
浅浅道：“总有一天要考虑的，早些想明白也是好事。”
“可你都有那么多孩子了。”
浅浅点了点头：“是啊，所以我觉得我现在很幸福。”
浅浅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符不离一时间居然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可她说的一定不对，像她这么生孩子，继续生下去，整个世界恐怕都会被黄沙吞噬。
再说，人生的意义怎么会只有生孩子呢，明明有那么多事情可做。
“这里也是曾经的集市。”浅浅停下了脚步。
这里也同样被黄沙所覆盖了。
浅浅叹了口气：“看来我确实太久没有出来了，原来这里都已经不在了吗。明明孩子们经常来这里。”
“就是因为你的孩子们经常来这里，这里才会变成这样吧？”
浅浅愣了下，随后道：“孩子们太能吃了，我们继续往前吧，前面应该还有集市。”
“……”
天看起来已经快要亮了。
浅浅还没有意识到，这周围其实根本就没有人类存在了吗。
浅浅们早就把这里除了黄沙以外的东西都掠夺完了。
“天亮了之后，气温很快就会升高。现在是夏天，被晒会很痛苦。人类都去哪里了呢，孩子们明明说这里有的。”浅浅低声嘟囔着。
符不离早就失去了方向感，只是跟着浅浅一起在移动。
她对寻找到人家根本不抱什么希望，一眼就能望到天边的沙漠，那哪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样。如果有人误入到这黄色沙漠之中，先不说会不会被浅浅吃掉，会不会遭遇什么沙暴落穴，光是有没有本事在累死之前走出去，就已然是个大问题了。
而且这里什么都没有，符不离完全想象不到人类出现在这里的意义。就算是魔域也不至于如此贫瘠，垃圾场是难闻却好歹也有生命的气息，这里就像是已经被世界遗弃的地方，什么都不存在了。
从浅浅口中听闻的绯天教，似乎是给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带来了不小的灾难。可即便是绯天教，也只是将人类奴役了而已，这里好歹还依旧是一片草原，可以牧羊，可以纵马，还有许多生灵在地上奔跑。那时候的光景，其实比现在还要强上一些吧？现在的这里，已经不适合任何生命居住了。
不，也不能这么说。
这里的黄沙底下，居住着无数只小浅浅。这毫无生机的地方，正在孕育着可怕的怪物，这些怪物正在试图吃掉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没有见到浅浅口中的集市，符不离反而有些高兴。浅浅一直居住在地下，未曾看到过这世界如今的景象，能让她见识到小浅浅们都做了什么，那也不虚此行了。
现在她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们都造成了什么，也该收敛一下了吧。变成魔女不是她的错，生孩子也不是她的错，谁都有可能走入歧途，只要及时悔改，都还是有救的。
符不离并不觉得浅浅有什么大错，虽说无数人的丧生与她的所作所为有着脱不开的干系，若是将她送往法庭，必定是十死无生的大罪。
可符不离眼中的对错也从来都不是律法的对错，她其实是有些喜欢浅浅的。
虽说只是初次见面，但浅浅对她足够好，也足够真诚，像个大姐姐一样，柔声细语，跟在她的身边，被她拉着手，在这沙海之中漫步，若是不去想这偌大的世界会怎样，只是这么牵着手走路，也足够让人肆意放松。
“人类都去了哪里了呢。”又一次落空，浅浅不由小声嘀咕。
“你的孩子们也不知道吗？”符不离问，“你不是可以和她们沟通吗？还是说她们在骗你？”
浅浅摇了摇头：“她们不会骗我，她们也骗不了我。可能孩子们也不知道吧。”
小龙萝忽得指了指一边：“你们看那边，好像有几栋屋子。”
随着小龙萝指的方向走去，沙海之中，居然还有几个屋子依旧立在这里。
这几个屋子因为地势较高，加上建的较高，并没有被黄沙吞噬。
只是走近屋子，符不离便敏锐地察觉到，这里不会有人类居住。人类居住的地方总是会留下一些人类活动残留的气味，做饭也好，起居排泄也好，总会留下些味道。
这里起码有一个月以上没有人来过了。
符不离本能地能感觉到，这里恐怕已经到了黄沙的边缘。这里的空气中隐隐有了些土腥味和水气的味道，不再像先前那般干燥，空无一物。
可要说这里没有人居住，门口处的黄沙却有来往的脚印。是人类来过的脚印，鞋子也不是很大，大约是女子。而且，其中几对脚印明显很小。
符不离比对了一下脚印，其中的一对脚印和她的脚大小很像。但肯定不是她的脚印，她的脚印是梅花形的，其实完全看不出是人脚。
而另一双脚印，和淑月的脚大小相仿。
她不由看了一眼淑月，只见淑月似乎领会了她的意思，将脚放在了那脚印上比对了一下。
果然差不多大。
“莫非有人？”小龙萝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门前，推开了门。
“哇！”只一眼，小龙萝就发出了一声惊呼，并往后退了几步。
听到动静，符不离连忙赶去。
屋里尘土的味道异样的重，让符不离的鼻子有些难受。仔细一看，只见一个骨堆置于屋中，那些骨头已经失去了水分，显得干瘦如石头。其他骨头不好分辨，人类头骨却十分好分辨。半人高的骨堆里，一眼能看到七个头盖骨。
符不离在屋子里略微走了走，并没有什么活着的东西在屋里。
“哇。”浅浅也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你也会惊讶么。”符不离道。
“为什么会这样？”浅浅走到骨堆边上，蹲下了身。
“你应该最清楚吧。”
“我不知道。”浅浅小心捡起了一块碎骨，在眼中端详了一番，随后捂住了嘴巴，连忙将碎骨放下。
“他们已经死了很久了，我们继续去找集市吧。我觉得应该就快能找到了。”
“嗯。”
再度前行，天光已然破晓。
周围的沙子在肉眼可见的变少，风中掺杂的沙子也少了不少。到了这里，符不离终于久违地看到了除了黄沙以外的色彩。
红色的土地就在前面。
踩上了坚实的土地，脚下终于不再会打滑，说话也终于不再会有沙子进入嘴巴，符不离甚至有些不太习惯脚下的感觉，每一步反而比先前更加小心翼翼。
踏上了这片土地，浅浅稍微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沙海。
“前面好像有人家。”
不远处能看到一缕飘到天上的炊烟，已经到了早晨，这里的人家也该开始准备早餐了。
浅浅点了点头：“这里我不太熟悉。我没有来过这里。”
“那当然了，会被你记住的地方都变成沙海了嘛。走吧，走了这么久，好歹要吃上一口。”
快步来到那炊烟升起的地方。
这里并不是集市，而是一处有着几座房屋的小村庄。村庄里忽然迎来了四位女子，四位女子面貌各异，众人当然都惊讶无比，纷纷打量着四人。这里的生面孔很少能见到，更何况这四位女子都极为好看，远比普通人要好看的多。四位女子都是从沙漠之中走出来的，这更是让人惊讶无比，要知道，这片沙漠无比广阔，这里的人从来没见到谁从里面出来过，他们居住的地方，仿佛就是这个世界的尽头。
看到旁边熟悉的羊群，闻到熟悉的饭菜香味，浅浅微微咧了下嘴角。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人类的食物了，虽然小浅浅们会把她们经历的一切都告诉她，包括她们所见、所尝、所思、所想，她能感知到小浅浅们品尝食物的滋味，与吃到美食的喜悦，可那种知晓终归比不过亲口吃上一口。
亲身来到这里，远比从小浅浅们那里得到的感觉要清晰。就好像电影无论再精致，再能还原情景，也终归不是自己的人生。
“砰！”
忽然，一颗子弹打在了浅浅的胸口。
浅浅一愣，低头看了一眼。
绿色的液体从她的胸口流了出来，散发着异样的甜腻味道。
“快跑！！她们是魔物！！！”
有人高声呵斥道。
“砰砰砰！！”
四处都响起了枪声。
浅浅吃痛，蹲下了身子。
符不离没有为她挡着，只是扭头看了看她。倒是小龙萝站在了浅浅的身前，却被符不离拉开了。
浅浅大口喘息了几下，捂着伤口，黄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助与惶恐。
方才还在呆呆看着四人的众村民，连忙快步奔逃起来。
有两位孩子还在打量着小龙萝和符不离，听到呵斥还在呆呆的看，被旁边奔跑的人不小心撞到的圆木差点砸到。好在小龙萝眼疾手快，冲上去便将孩子从圆木下抢走，一尾巴把圆木打断成了两半。
“谢谢……”小孩子用很生涩的声音说道。
小龙萝摸了摸他的脑袋，却看到旁边不远处有个男人一双眼睛满是惊骇地看着她。
她揉了揉鼻子，拍了拍小孩子，提醒他也快跑。
“快过来！”那男子呵斥。
小孩子这才一边回头频频看着小龙萝，一边朝着男人跑去。那男人抱住小孩子，便快步朝着众人奔逃的方向跑去。
小龙萝两手掐着腰，摆出一副帅气模样，还对着小孩子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村子边上有三辆车，一村子的人挤一挤勉强还能挤上去。
不过跑的速度这么慢，还乱成这样，符不离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快步跑到车子边上，挡在了车子前面，用她那奶声奶气的声音道：“太迟了，你们跑不掉了喵。”
众人惊慌失措，催促着快走。可司机一双眼睛盯着符不离，始终离不开视线。
符不离笑眯眯地眨了眨她那红色的眼睛。
普通人即便是稍微释放一点晚舟的魔力，就能让他们意乱情迷。就算是小孩子的身体，有了晚舟的魔力也有十分惊人的魔力。
“嗯哼。”符不离清了下嗓子，“下车吧，你们已经是我的俘虏了。”
“砰砰砰！”
几颗子弹打在了符不离的身上。
符不离甚至动都没有动弹，子弹进入她的身体，就好像小石子掉进了雪地，虽然会在她的身上开一个洞，却没有激起一丝血花。
她只是侧目看了一眼开枪的人：“这种东西对我没用，你们对付魔物只会用枪吗？”
淑月不知何时也已经翩然来到符不离的身边，两指一捻，便将打入符不离身体的子弹全都取了出来，丢在了地上：“你们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哦，要是咱家的小猫娘不开心了，你们可是会死的很惨哦。”
淑月说话之间，周围无形间也弥漫出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一时间，诡谲的气息在周围散开，甚至那一轮初升的太阳，都显得诡异起来。
符不离扭头看了淑月一眼，只见淑月一双血红的眼睛，带着笑意在看着自己。
不过就算在符不离的眼里，此刻的淑月也显得有点让人恐惧。
在吓唬人类这一点上，淑月还真是熟练的可怕啊。
……不过真的只是吓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