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栋别墅的人都希望顾南枝可以快点退烧,最好是在登机之前,因为屋里男主人翁说:“计划不变。”
郁阿姨听后都懵了。
按理来说,医生已经明明白白告知祁砚川会存在的滑胎风险,他身为胎儿的爸爸,又是初为人父,难道就不怕吗?怎么还有心情急着赶回德国?不应改期吗?
虽然祁砚川已经临时增添了医护人员的机位,但是天有不测之风云,万一真的滑掉了呢?
郁阿姨越想越后怕,在心里向菩萨祈祷千遍万遍。
幸好菩萨显灵,到了中午时分,顾南枝慢慢地就睁开双眼,高烧也跟着退了下去。
眼看着病情转好,可到了傍晚,一行人快要上车前往机场时,她娇嫩的小脸再次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红。
用探热针量过,三十九度一,又一次高烧来袭。
晕晕坨坨中,顾南枝听到有人说:“祁总,依我的建议还是尽快把人送到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好,反复的高烧不退会增加肺部感染的概率,祁太太现在又怀着孩子,再这样折腾下去,不单止肚子里的胎儿保不住,恐怕大人也会有生命危险……”听着听着,眼皮耷拉沉重,又无力地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有多久,恍惚间,她听到耳边徘徊着一阵熟悉的嗓音,那人低声而温柔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南枝……南枝醒醒……”
她觉得好吵,艰难地睁开双眸。
祁砚川俊朗的脸庞从模糊到清晰,依稀展现在顾南枝眼眸。
她看了看,又乏力地闭上双眼,拉扯着干枯的喉咙问:“我……是又发烧了吗?”
“嗯。”祁砚川捧着她的手贴到自己的侧脸上,又亲吻每一根纤细的手指,蹙着眉问:“刚刚医生帮你打了一针,怎样?现在还觉得难受吗?”
由于顾南枝还处于高烧不退的状态,脑子一片混沌。
再加上晕沉的她又闭阖了双眸,感知力极低的情况下,根本察觉不到这个男人的越轨行径。
只觉五指一阵透心凉,仿佛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贴近她、厮磨着她。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再次睁开双眼,气息微弱地说:“我……我觉得好冷,头好痛,感觉呼吸不上新鲜的空气。”
停了停,抗议道:“砚川,我想睡觉。”
祁砚川一听到她说冷,感觉整颗心都吊了起来。
快速坐到床头边,缓缓把躺在床上的她搂紧于怀中,用下巴轻轻触碰她的头顶,问:“这样还冷吗?”
“冷……”她意识模糊地咕哝。
明明说的是冷,可女人的身子热得烫手,男人忽而有些于心不忍。
不如……就去医院吧。
可过了会,他的理智战胜了情感,终是俯在她耳边,轻轻问:“南枝,我现在要带你回去柏林,你同意吗?”
顾南枝已经把他们今晚要登机飞往德国的事全然抛之脑后,她傻乎乎问:“去柏林?为什么要去柏林呀?在这里不好吗?”
她的气息依旧虚弱无比。
“不好。”男人听后心里一痛,却用哄孩子的声音温柔对她说:“我带你去柏林过些新生活,你不喜欢吗?”
“新生活?”顾南枝已经听迷糊了。
什么叫新生活?
小时候,妈妈将她寄养在姥姥家,告诉她那叫新生活。
后来姥姥去世了,妈妈把她接到陆家,同样告诉她,那叫新生活。
又后来,妈妈把她放到傅家,也同样告诉她,那也叫新生活。
等她到了十五岁,妈妈不想她呆在国内,狠心将她推到了德国去,同样的话术又说了一遍。
“那叫新生活。”
可是什么才算是新的呢?如果十五岁去德国是新生活,那么五岁去傅家就是旧生活。
然而那个旧的也曾新过,那现在的新也会变成旧,为什么还要追寻新的生活呢?
难道不是每一个浮动的瞬间都是崭新的吗?无关时间与地点。
越想头就越晕,根本没法开口与人交流。
晕乎乎地,她听到祁砚川哽咽地说:“南枝,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像是拿定了某个主意,没人能够阻止他。
紧接着,顾南枝又感觉有人亲了亲她的额角与发旋,旋即不久之后,便是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然后祁砚川说进来,然后听到郁阿姨说:“祁先生,车都准备好了。”
“嗯。”男人淡淡的声线从喉咙延展开来。
过了会,顾南枝感觉自己的身体轻轻被人打横抱起,然后陷入一片黑暗里,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再次醒来,已是多日以后,没有预想中的另外一片天地,却是一个永恒且桎梏的牢笼。
她被封住了。
……
“祁先生,对不起,机场内外全都搜了遍,还是找不到祁太太。”
祁砚川大概这辈子都没想到,怎么好端端推进去机舱的人,在快要起飞之际,竟然如同蒸汽般消失不见了?
这……不荒唐吗?不离奇吗?是在玩小孩子过家家吗?
他大怒,一脚就踹到保镖的肚子上:“你他妈的有种再说一遍!”
那保镖魁梧的身子被他踹到两米远,捂住肚子也不敢嗷嗷叫,只忍着痛,脸部肌肉颤抖着说:“祁先生,对不起!是我们没有把人看好。”
“一个病人躺着不动都能被你看丢,我还要你何用?!”祁砚川仍不觉解恨,又走上去往那保镖的肚子狠狠踩上几脚。
阿宏见状于心不忍,赶紧跑上去劝解:“祁先生,别跟这种人怄气,我已经派人去调查机场的监控,估计很快就能查到是什么人掳走了太太。”
一个病人连走动都艰难,根本不可能自己离开机场,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胆大包天,在机场天罗密布的监控下掳走了人。
祁砚川悲痛交加,只觉后悔万分:“阿宏,我应该跟她一起进去的,来都来了,怎么能让她先上机呢?”
他当时只是听了一通电话,一通生意来往的电话,最普通寻常的一通电话,怎么进去之后,人就不见了呢?
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机场内外都有人看守着,那人是有通天的本事吗?怎么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掳走了她?
是他大意了。
日后,他反反复复地在梦里纠正这个错误。
因为这次不应该犯下的错,使得他错失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的机会。
每每只要想到这,他的心就像被蚂蚁腐蚀过一样,痛过之后麻痹,麻痹完了陷入无边无际的空虚里……他再也无法把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