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瑞八年,冬。
一夜过后,雪越下越大,转眼间覆盖了整个云山县。
街道上行人稀少,商铺门前都堆起了厚厚的积雪。
唯有几家粮铺、棉衣铺和炭铺前,还有百姓排着队,争相购买过冬物资。
城门,一队旗军顶着风雪入城,直奔县衙而去。
不多时,县衙内传出急促的鼓声,惊得附近百姓纷纷驻足观望。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这鼓声听着怪瘆人的。”
“该不会是叛军打过来了吧?”
人群议论纷纷,不安的情绪在寒风中蔓延。
很快,县衙大门敞开,一队衙役快步走出,在城门口张贴告示。
百姓们蜂拥而上,挤在告示前张望。
有识字的老者眯着眼念道:“......韩州开阳府失守,叛军逼近京城......即日起,云山县实行宵禁,城门卯时开,酉时闭......”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开阳府都丢了?那可是韩州首府啊!”
“听说辰王叛军凶残得很,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咱们这儿离韩州远着呢,应该打不过来......”
“那可说不准!你没听告示上说,叛军都逼近京城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扩散。
此刻,马楷承正陪着宋芫到米铺查账,听到街上的骚动,他连忙探头出去张望。
只见街上行人神色慌张,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宋大哥,好像出事了!”马楷承三步并作两步跑回铺子里,脸上满是紧张,“听说韩州开阳府失守了!”
“我知道了。”宋芫合上账本,镇定自若道。
其实在三天前,他就收到了开阳沦陷的消息。
仅隔三日,消息便已传至云山县,可见局势之危急。
“宋大哥,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做些准备?”马楷承焦急地搓着手,“万一叛军真打过来了......”
宋芫想了想,道:“把临街的窗板再加一层厚木板,再备些沙袋堆在门后。另外,让伙计们轮流值夜,以防不测。”
宋芫倒是不担心藩王叛军会打过来。
前有广安府,后有南阳府,云山县地处腹地,暂时还算安全。
但也要提防有散兵游勇或者趁火打劫之徒。
“好嘞,宋大哥,我这就去安排。”马楷承应了一声,便风风火火地去忙活了。
宋芫则回到后院,将铺子里的现银和重要账册收拾好,带回别苑。
回去路上,他看到不少百姓已经开始抢购物资,粮铺前排起长龙,米价肉眼可见地涨了一成。
“调头,去田庄。”宋芫吩咐暗五。
这两年都是暗五暗七轮流保护宋芫的安全,暗五闻言立刻调转马头,朝城外的田庄驶去。
到了田庄,宋芫立刻召集管事们开会。
“开阳失守的消息想必大家都听说了。”宋芫环视众人,沉声道,“虽然云山县暂时安全,但也要未雨绸缪。”
管事们神色凝重,纷纷点头。
“从现在开始,加强庄子的巡逻,尤其是粮仓和作坊,必须日夜有人看守。”
“另外,把那些铁器都分发下去,让大家有个防身的家伙。”
这些铁器正是东柳庄后山的炼铁坊打造的一批农具,看似寻常,实则锋利耐用,关键时刻也能当武器使。
之前对付散兵时,护卫队用的都是些破铜烂铁,靠着人数和惠王府派来的侍卫才勉强取胜。
田庄还牺牲了两位护卫,这让宋芫一直耿耿于怀。
眼下有了这批精良的铁器,至少能减少些伤亡。
离开田庄,宋芫忍不住呵出一口气,白雾在寒风中迅速消散。
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沉甸甸的。
开阳失守,意味着朝廷在韩州的防线已经崩溃,辰王大军可以长驱直入,直逼京城。
按照顾千帆交代的信息,接下来就该是京城保卫战了。
可如今局势与顾千帆记忆中的历史已有出入,宋芫也不敢确定历史会如何发展。
接下来,走一步看一步吧。
马车到了别苑门前停下,恰巧宋晚舟也从绣庄回来,兄妹俩在门口碰了个正着。
宋晚舟裹着一件厚实的兔毛斗篷,小脸被寒风吹得通红,见到宋芫立刻露出笑容:“哥,你从田庄回来了?”
宋芫伸手替她拂去斗篷上的雪花:“这么冷的天还去绣庄?让管事们跑腿不就行了。”
“年底订单多,我得亲自盯着才放心。”宋晚舟搓了搓冻僵的手,随后紧张问道,“哥,我听说开阳府失守了。”
宋芫点点头:“进去说。”
进了暖阁,宋芫解下斗篷,接过仆人递来的热茶,这才缓缓开口:“消息确实是真的。”
宋晚舟捂住嘴巴:“那京城会不会有事?”
“别想那么多。”宋芫神色颇为从容,“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咱们守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就行。”
正说着,宋皎皎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把滴水的长剑,显然刚练完武回来。
“姐,大哥。”她简短地打了招呼,将剑挂在架子上。
宋晚舟连忙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快暖暖手,这么冷的天还练剑,也不怕冻着。”
宋皎皎接过茶,一饮而尽:“不冷。”
她转向宋芫,眼神锐利:“大哥,庄子上的护卫队训练得如何了?要不要我去帮忙?”
宋芫摇头:“有暗卫他们在,暂时用不上你。倒是你,最近练武别太拼命,小心着凉。”
宋皎皎抿了抿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二哥怎么没在家?”这时,宋晚舟注意到宋争渡不在,便问道。
宋皎皎回想了下:“二哥出门去了,晌午,惠王府派了人来请他过去。”
这段时间,宋争渡没少往惠王府跑,一问就是沉先生邀他讨论时政文章。
但宋芫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从宋争渡偶尔脸上露出凝重神色来看,显然他去惠王府不只是为了讨论文章。
但宋芫并未多问,宋争渡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宋芫不想过多干涉。
子时的梆子声刚过。
舒长钰解下被风雪打湿的外袍,随手搭在屏风上,寒气尚未散尽便钻进被褥。
宋芫迷迷糊糊中察觉到身侧的动静,本能地往温暖处蜷缩,额头蹭着对方颈间微凉的肌肤,换来一声低哑的轻笑。
“这么晚回来...”宋芫含糊不清地嘟囔一声。
“今日去了韩州边境。”舒长钰手掌抚过宋芫的后颈,指腹摩挲着那一小块温热的皮肤,“叛军已攻破韩州三座城池,距离京城不过三百里。”
宋芫猛地睁开眼,睡意瞬间消散:“这么快?!”
舒长钰微微侧头,轻描淡写道:“就在昨晚,皇帝率两万禁军于临江城设伏,反遭辰王叛军合围,身中三箭,重伤坠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