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没法理解其中更深层的意义，云蔚然也懒得在这上面继续掰扯。
毕竟改变一个人的认知是上天的事，人力难为。特别是成年人认知定式之后，若不是亲身遭遇彻骨的痛楚，多半是不愿承认错误，并主动改变的。甚至让正视，并承认自己犯了错都少有人能做到。
云蔚然也没指望通过一场谈话就改变仙子。聊天么，你开心就好。若是让氛围进入到辩论模式，那双方都只会关注对方话中可能的错处，更多想的是怎么辩倒对方，以向自己证明“我对，你错。”
云蔚然习惯性得避免滑入辩论，顺着仙子的话继续道：“主要是文、武两个方面。
文官层面，李渊重用汉族文官为相，借用汉族文官的力量，来对抗鲜卑士族。
比如注明宰相刘文静。他作为文官首领，长期被李渊拎出来顶前面扛揍。这在当时都是对的，也的确起到了作用。
但是后来刘文静在鲜卑贵族反扑下被杀。被安以罪名 “谋反！”
刘文静临刑前抚膺（ ying，捶拍胸口）曰：“高鸟尽，良弓藏，果不妄！”鸟尽弓藏这成语就是打这出的。
虽然十年后，唐太宗李世民为其平反昭雪，追复其官爵，以其子刘树义袭封鲁国公，许尚公主。但是李家对肱股之臣的处理方式大家都看在眼里，留下了很不好的反面案例。”
仙子撇撇嘴“不是个东西，人家为你拼死拼活，你反手就把人给卖了，不寒心才怪。”
“是的，这方面的负面影响我们后面就会看到。
我们现在先说回武官层面。李渊重用混血的胡族将领，刻意弱化鲜卑将领的地位。
在此之外，还强化了科举。不再三年一次，而是一年一次。只要稍微有点才学，由身份别太低的官员推举，就都有资格参加考试。
如此一来的效果可想而知，大批汉族官员因此脱颖而出。”
“完了，又要乱。”听到这，仙子已经经验丰富得能预感到后续。
云蔚然点点头：“垃圾是不会自己走进垃圾堆的，鲜卑贵族更不会认同自己就是那垃圾。
这一系列措施剧烈压缩了鲜卑贵族的生存空间，自然要引起他们的反弹。进而引发剧烈的冲突，冲突到最后的集中爆发，便是玄武门之变。”
“赢了输了？”仙子虽然不喜欢李渊这个他瞧不上的种马。但是感觉他站在正义的一方，还是可以很有格局得暂时抛下个人喜恶，希望他能赢的。
“他们输了。但是你又不得不佩服，李渊很早就两边下注。所以即便输了，皇位还在他儿子手里。”
“什么意思？这种夺大位的事，失败了还能不用身死族灭？鲜卑贵族连斩草除根都不会？”
“是的，牛逼吧！李渊的次子，李世民，是李家鲜卑贵族势力的代言人。他的妻子来自长孙家族。”
“怎么又是那几个种马家族的女人，还真是。。。”仙子不知道说什么好。搞来搞去，搞半天，还是和那几个家族在那来回扑腾。暗戳戳嘲讽道“还真是专一，只折腾这几家的可怜女人。”
“没办法，鲜卑贵族势大，又只论血统，所以一定会是这样的。李世民创建的天策府虽号称网罗了全天下的人才，实则核心是北方各鲜卑士族的代表。其中文以长孙无忌为首，武以李靖为首。”
“听这姓氏就知道，好不了喽。。。唉！李靖。。。怎么感觉这名字听着这么耳熟？哦！你那天在篝火旁给大家讲故事，那个红，红什么来着？”
“红拂夜奔。”
“对对对！红拂女是不是就是被李靖给拐跑的？”
“你这话说得，人家是私奔，私奔！有感情的，你这话说得，跟拐卖妇女似的。”
“且！就是拐！你们男的一个个，馋我们女人身子的时候，什么屁话都敢说出口，也不怕天打五雷劈！腻味之后那心肠冷得，铁水都能给冻定住，不是拐是什么？”
没法跟个受过情伤的女人讲道理，撇开不讲“红拂夜奔那是演绎，就一个说着玩，图一乐的故事，真实里没红拂女这么个人，更没有夜奔这回事。”
“骗人的？”
“也不能说骗人。唉，就是个故事，故事懂吧？较不得真的。你就当真发生过这么个事，但是主角没名气，说了也没人在乎。为了故事更有传播性，就挂李靖身上让他做主角，借他的名说了这么个事。
李靖多半也知道这事，不过这故事对他有利无弊。把他塑造得不仅立志，还有情有义讨人欢喜，估摸着也就默认了这事。”
“没有红拂女这痴情的傻女人？”
“没有。”
“李靖不是穷苦出身？也不是怀才不遇？”
“恰恰相反。人家陇西李氏，名门望族，世代公卿，其父还曾任郡守这样的封疆大吏。
李靖成年后就官运亨通，从长安县功曹，短短十几年功夫就做到郡丞（副省长）的位置，可谓是登天梯的节奏。岁数不大，就已经到了别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他是在隋末就投靠了李世民的，并成为武将之首，一辈子尽享荣华富贵。”
“也就是说，和你之前说的那个李靖没有半毛钱关系不说，还正好相反？”仙子叉着腰质问。
云蔚然有些不理解“之前就图一乐的演绎故事，说着好玩的。我们这会说的是正史，不是一回事。”一再强调演绎和正史两者间的区别，怎么还在那纠结较真。
“骗子！男人都是骗子！”仙子双手抱胸嘟着嘴，很是不满。
也不知道是不满云蔚然没说清楚让她产生了误解。还是不满好不容易找到个好男人，看到一段令人羡慕的爱恋。刚又重新相信爱情了，却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云蔚然有些无措“我哪说错了么？”
“没有！你哪都错了。没事，本仙子大人有大量，你继续说吧！”撇头，显然在生气。
云蔚然搞不懂她为什么生气，也不想去搞明白为什么又莫名其妙在那生气，生什么气。嫌弃得看了一眼，继续道“玄武门的另一个主角，就是被后世史书大肆抹黑的太子李建成：他当时集结了一帮真正平民出身的人才，比如魏征，冯立，薛万彻等。
并且坚定得执行李渊“以混血对抗世家”策略。刚说到这个策略的时候仙子你也有感觉，鲜卑贵族的利益受到了损害，忍不了。一定是会矛盾越来越大，最终正面冲突的。
这场冲突就发生在李渊称帝八年后，李世民悍然发动了“玄武门之变”。
这场冲突历史意义重大。但是过程整体来说，却像一场儿戏，完全的小打小闹波澜不惊。
当时的鲜卑贵族在军事上依然具有压倒性的军事实力，很轻易得就渗透了整个皇城守军系统。所以在这个政变过程，皇城守军就是纯摆设。就差人手发个瓜，边吃边围观了。
真正还算激烈的搏杀就只是李世民和李建成的亲卫间杀了一通，死了几十个人。然后李建成战败被处死，李渊被软禁。李世民就这么上了台，还开启了所谓的“贞观之治”。”
仙子眯缝着眼睛“听你这口气，对这“贞观之治”很看不上啊，怎么？很假么？”
“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越接近当下，越是被胡乱粉饰得看不真切。
不过只要看他干了什么，你就知道这所谓的“贞观之治”一定好不了。”
“这次准备娶谁家女人了？我想想啊，好像都轮遍了吧，窦氏家的娶过没？”
对仙子继续抓住机会阴阳怪气得嘲讽，云蔚然依旧决定不予理会“他上台后，全面废除了李渊的“以混血对抗鲜卑世家”的政策，关键官位全部被鲜卑士族世袭罔替垄断把控，然后有组织有计划得压制和裁撤汉族官员，以讨鲜卑贵族欢心。”
“呵！鲜卑贵族一开心，这个国家就又要亡了。”
“是的，差一点，不过也差不多了。这一系列倒行逆施下来，直接就把国家带坑里去了。整个贞观年间，国内民生凋敝，对外军事孱弱。突厥叩边抢掠抢上瘾，跟定期到点打卡似的，年年都来。还他娘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和亲苟且。”
“和亲？皇帝换口味了？改娶突厥女人做老婆？”
“屁！送自己女儿出去给突厥人做老婆。换突厥人抢完别赖那不走。”
仙子气得直拍大腿，嫌疼，跳着脚狠拍云蔚然大腿：“怎的这些个狗皇帝，一个比一个没用？上一个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这个更甚，自己女儿都保护不了！都吃屎的吧！一个个的全靠不住！”
云蔚然揉着被拍疼的大腿，也是叹了扼腕叹息“李渊留给他的底子不错的，可架不住败得太快，没多久就一副亡国之相。
这种情况下，李世民的儿子们也照猫画虎。他们继承了他爹的优良传统，想要改弦更张，政变不断，一心想把李世民这二逼快点赶下台。
不过他们家政变成功的气运该是都被李世民个二逼用完了。太子李承乾，和其他几个陆续搞政变的儿子，全都没法复制“玄武门之变”。一个个排着队跳出来，然后被挨个镇压并处死。
李世民个二逼一直觉得是自己儿子不孝，直到晚年才有了些悔悟，开始打压鲜卑贵族势力。比如限制李靖的军权，比如找茬训斥长孙无忌。不过这些小打小闹都无关痛痒，然并卵。”
“我记得你之前说到李世民的时候，说他是战神，扛把子什么的，很厉害的样子。怎的突然转了性了？二逼都出来了，你哪句话真的啊？”仙子狐疑得看着云蔚然，突然觉得很陌生。有些失望，果然只是个男人。男人那，谎言的化身啊。
“都真。在这，就我们两，没有外人，当然要说我真正认可的真话。
之前对他们说的时候，也是史官有记载的“真话”。你知道的，现在是唐朝，李世民排资论辈算本朝二世祖。那可不得把李世民往死里夸，好歹是当今皇上李治他爹。
当着唐人的面骂皇帝他爹二逼，这是活腻味了么？我又不傻。
而且平心讲，李世民也确实能打。亲自指挥了虎牢之战，浅水原之战等一堆胜战，甚至好多次自己直接带着骑兵冲阵，猛得一塌糊涂，换别人来还真不见得能打赢。
甚至他说自己是华夏皇帝里最能打的，还就真没人敢和他争第一。放在名将堆里，他也多半能挤进前十。
但是你要知道。一个国家之所以设置将军，宰相这些官位，就是因为每个岗位都有相匹配的分工。需要各司其职，各自管好自己的责任领域。
总让皇帝带兵冲前头打硬仗，这本身就很不正常。一次两次还说皇帝自己就好这口，但是长此以往，那就一定是有问题的。能领兵的将领都死绝了么？一定程度上，之所以总这么做，肯定是被迫的。”
“这倒是，他干嘛全自己上？让李靖去啊，那负心汉不是武将么？”
“负心汉？”又关负心汉什么事了？云蔚然想了想没想明白。算了，不去管他，有的时候仙子的思维太跳跃，没法用常理去理解，硬去关联只会自己为难自己，继续道：
“李靖虽为武官之首，并早就跟了李世民。他们间却也不是铁板一块，不要忘了，他们背后站着不同的士族。主力部队如果长期让李靖领着，李世民可就睡不安稳觉了。”
“嗯？你的意思是说，这负心汉不仅负女人，连男人也负？”
“前面我们说了那么多，仙子你该是很清楚。鲜卑贵族是李世民唯一能动员和依靠的力量，但是这股力量又并不完全掌握在他手上。同时李靖本是就是鲜卑大贵族出身，是有资格窥视大位的。
通过一直领兵打仗，不停打胜仗，是可以整合一部分别家势力。掌握，影响一部分属于别家的军权，但也仅此而已。毕竟真到了两难选择的时候，中高层将领你总不可能全用自己家的，他们还是会优先考虑自己家族的利益。”
“呵！打生打死，方向错了，全都白忙活。而且越折腾，偏越远。”
“是呢，往错误的方向再怎么努力，吃的苦再多，那都是白吃。
李世民活到了五十二岁，在位二十三年，算长的。死因有点那啥，反正就是说不清楚。他晚年身体状况很差，多少和他年轻时受的那些战伤有关。要不是打仗的时候被迫都得自己上，没受那么多伤，该是能更长寿的。”
仙子不屑“果然是个二逼，自己作死。也就是说，现在还是那些个种马家族和七宗五姓说了算咯？”
“是的，各家都为了各家自己的利益，皇帝的话都不见得好使。所以那个李家想过关，多半还是逃不了被扒层皮。更别说蔡总管了，连他的上司苏定方，都不见得能和上面几个家族的话事人说得上话，所以你说这事怎么搞？”
仙子摊手“那就是没得搞喽。”
云蔚然诧异“仙子姐姐，您刚可是说要替我想想办法的啊。”
“想过了啊，想不出来。”仙子说得理所当然，一秒都不带磕绊，连装着想一想都懒得装。
云蔚然愕然。感觉仙子就是来骗故事的，但是他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