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们心心念念的祁洛白和千攸等人,正扮作流民,冷漠的看着一群人,在疯抢着一块发了霉的窝头。
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形时,祁洛白伸手就要掏出破旧衣服内里的钱袋,被千攸制止住。
“你认为你的钱撒出去,他们能够得到救助吗?”
他呆愣了。
不能,当然是不能。
这一路走来,他们从日照峰山林出来,分散成若干小分队,互相照应,混迹在路人之中。
仅过去七八日,他们已经到了郦都临近,探路的人汇报,进城的州县路口都设了关卡,贴满了祁洛白和白阳的画像,巡逻的兵士多了好多,他们只得退隐到山村。
俩人一路上变化身份,千攸把化妆术用到了极致,还是不敢太过大意。
一路走来,南祁的流民众多,到了皇城附近,更是饿殍满地。
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太子,第一次看到底层民众生活的场景。
当亲眼所见,瘦若枯柴的成年人,为了活下去易子而食,他差一点把心肝肺都吐了出来。
他在内心狂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让人好好活下去?
他们探知,半年前,南祁各地,张贴上征兵的告示。
每家每户男丁,年过十四,不满五十者,服兵役。
如若打通官府开出病残证,需一人缴纳十两银,当然这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法子。
普通百姓家家户户依靠男丁劳作,老少都被征了兵,剩下的女眷无力打理外面的土地和生意,很快入不敷出,饥寒交迫。
再加上有钱有势的人不受征兵限制,面对留下的家家户户大姑娘小媳妇,街头村落日日都上演着强抢民女戏码,甚至人如牲畜般标价买卖。
这里还是他的国度吗?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是这样?
此刻一行人化装成中年老妇,以避免被有钱有势的人当作男子拉去充军充数。
他们都涂抹的满脸焦黑蜡黄,混迹在流民中,躲在一个破庙里避雨。
一次一次,一日一日的五感暴击,祁洛白已经能够伪装的自然一些,唯有心中还留存着一股压也压不下去的火种。
千攸吃了一口冷硬的饼子,噎得咳了两声,没有水,只能忍着。
“对不起,千攸”。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窝布满红血丝。
“再说对不起就不理你了,你也算真真切切体察了民情,将来坐到那个位置上,也不至于不知道你的子民正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是啊!这些都是南祁的子民。
他曾想过,如果他的皇叔能坐好帝位,爱民如子,他并不想和他为了那个位置抗争,造成更大的祸乱。
可是,一路走来,他看到南祁的山村乡镇,民怨沸腾。
老百姓活得猪狗不如,尤其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现状,他心里那颗不灭的火种正在熊熊燃起。
那也是他的子民啊!
他们不该过这样的日子。
千攸说过,活着,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既然来到人间,便去爱,去经历,去感受,去欣赏那些生活之美。
南祁不该是现在的样子,人间地狱般的样子。
他不甘,他不愿。
他宁愿舍了己身,也要为自己的民众争得一个太平天下,像千攸描述的,人人平等的天下。
多年以后,史书记载,南祁翻天覆地的变化,起因缘于一间破庙。
精准说,缘于一间破庙迸发出的,生生不息的火种。
入夜,破庙里流民或倚或靠或躺,毫无形象可言,几个人悄悄起身,陆陆续续出了破庙,隐入茂密的林间。
“少主,近几日郦都城门出入,连贩夫走卒都需要净面,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林七有些焦急道。
其他人都不用担心,甚至他们已经出出入入多少次了,还特意喂熟了几个看门狗。
“他们倒是聪明了不少。”
“我好办,换回女装即可,关键是洛白。”
千攸有些头疼的看着衣着褴褛的祁洛白。
“我有个主意,你看是否可行。”
乔木带着两个千脉宫的人,早一日便在此等候,为此事,他也思考对策良久。
笠日辰时,郦都都城大门吱呀呀打开,进出的人马排队等候检验。
“净面!”
“好的,官爷。”
男男女女除了十岁以下的小孩子不需要净面之外,都主动接过帕子,使劲擦一把脸,递上身份牌。
十余人,帕子已看不出颜色,面盆里的水也浑浊无比。
路人为了顺利出入,只能忍着不适,接过帕子,不敢违抗命令。
三辆豪华异常的宝马香车滚滚而来,带起的尘埃让人掩面避之。
率队的正是一身豪华奢靡服饰的乔木,一张如玉的面容,眯起的桃花眼,嘴角轻轻扯起微笑。
“乔公子,您出城办事回来了。”
守门的官兵屁颠颠围拢过来,自然的接过乔公子身后随从递过来了荷包,满意的颠了颠。
“我们给您换盆水和帕子,您稍后。”
乔木拿起帕子,认真的擦脸,守门的官兵满脸的歉意。
每日出出入入,这位爷没少打赏,还主动配合他们检查,从来不提任何条件,让他们想为这位爷徇私,都不知该如何讨好。
“今日我们千脉宫从各地挑选的舞娘到了,共计二十人,各位爷看是要怎么检查啊?”
三辆豪华香车应声打起窗帘,每辆车里坐着六七个人,个个浓妆艳抹,环肥燕瘦,各有所长。
车帘打开时,个个娇俏的向官兵投去娇媚热情的视线,还伴着一些低低的笑语。
“乔公子,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城门为首的小官识趣的套近乎,眼睛像长在了几辆车里,看都看不够。
“千脉宫正在筹备千脉乐坊,再过两个月是陛下的寿诞了。”
“懂了!懂了!您真的是好会做生意啊,谁不知道咱们圣上就喜欣赏歌舞。郦都城的红绡苑最是得陛下欢心,尤其是红娘子,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你这是准备要和红娘子斗舞吗?”
守城的小将讨好的说着,满脸的谄笑。
“哪里斗得过红娘子呢,只是想给圣上助助兴,斗上一斗热闹热闹罢了。”
乔木依旧温文尔雅,不疾不徐,耐心的和门官搭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