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府。
此时的千攸,正在府里激动紧张的等待着。
这是她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她不知道,再次见到师父,能不能按捺住如潮的情感。
十几年的陪伴,俩人也算是相依为命了,天道让两个身世可怜的人,相互寄托。
她救了他的性命,他也护她平安长大,又教会她一身的武功。
她也用超强的学识,帮他打理出一片属于他们的地下王国。
这些年,他们在命运的安排下,早已相依为命。
但是,他们从未想过,竟然还有血缘关系,而且还是幸存于世的唯一亲人。
乔木昨晚得到消息,就带人去迎师傅了。
他们一路上遇到多次袭击,多亏千攸提早派出了接应的人。
临近京都,他们才把跟踪的人甩掉,一行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临近午时,前院传来一阵杂乱。
千攸飞跃而出,落地的一瞬间,看到十几个满身浴血的人被抬了进来。
王大夫和周大夫早就得了信,此时正赶到前院,开始忙着救治。
千攸傻傻的站着,看着头发脏乱的师傅,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滑落。
“傻丫头,还站着干什么,还不扶着师傅进去。”
百里鸣看着眼前又长高了,变得更漂亮的徒弟,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千攸到了嘴边的“师傅”,却再也喊不出来。
乔木赶紧上前,“师傅,徒儿帮您,您先洗漱换衣,一会儿再说话。”
“好,叫人带上他。”
百里鸣指指气息看来最微弱的一人。
不到一炷香时间,冯云带人快速收拾,前院恢复如常。
千攸用帕子擦干泪水,深吸一口气。
是的!一切都会好的。
师父回来了,她的亲人回来了,她不会再让唯一的亲人,离她而去了。
她赶紧跑回前院,来到早早给师傅备下的院子,冯云正指挥着人给师傅打洗澡水。
“我没事,都是别人的血,先洗洗干净,你先看看他,这个小子命可真大,一路上十来日的颠簸狂奔,还能吊着一口气。”
师傅边说边关上屋门,乔木赶紧跟进去伺候。
千攸进到另一间屋子,床上躺着一个少年。
苍白的,泛着青色的脸,还没有完全长开,但已经不难看出俊美无俦的轮廓。
两道硬挺的剑眉,透露出主人的英气,紧闭的双眸,眼窝深陷,眼眶很大,形状很好看。
最出色的是高挺的鼻子,鼻梁高处一颗黑痣,让人视线不由得集中在此。
性感的薄唇,嘴角微微上扬,脸上虽然已经消瘦不少,但更显得骨型紧致流畅。
虽看着年纪不大,但身材颀长,只是此时躺在床上,显得单薄了一些。
千攸让人掀开他的衣襟,胸前缠绕着乱七八糟的白布,已经浸透了血,发黑发干。
她解开白布,一道刀伤差点贯穿胸口。
确实,这么重的伤,还坚持了这么多日子,如果不是师傅给他服了她的回春丹,人恐怕早已去轮回了。
她命人打来温热的水,帮他擦拭伤口周围,用提炼的酒精给伤口消毒上药缝合,重新包扎好。
她把丹药稀释,用小竹管一点一点喂进去,安排下人为他清洗换衣。
她正忙着的时候,百里鸣过来了。
不到四十,他的额前已经生出了几缕白发。
深邃的眼,大大的,眼角略有上挑。
高高的鼻梁,唇线明显,紧抿的时候,左颊似有似无的酒窝,显得刚毅的面,略带柔和。
他已经梳洗干净,乱糟糟的头发被青色的玉冠束起。
一身袭藏青色锦袍,显得人如青竹般肖立。
正如大长公主所说,他们有三四分的相像。
以前或许她还小,谁也没往那方面想过,后来一点点长大,逐渐熟悉适应了,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此刻百里鸣站在她的眼前,这些日子得到的消息,化作委屈的眼泪,喷涌而出。
她小跑到师傅面前,把头扎进他厚实的胸膛,哭得不能自已。
“怎么啦?师傅的乖徒儿怎么啦?受欺负了?谁?告诉师傅,师傅替你报仇。”
他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背,轻声安慰着。
他知道她很独立。
从小到大,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是云淡风轻。
像今日,两次在他面前哭得这么委屈,肯定是有天大的事。
“师傅,是有事,很大的事,因为事情重大,没让人给您传信,等千攸整理好心情,让她和您说吧。”
乔木跟着师傅一起进来,看着哭得像泪人的千攸,忍不住心酸。
千攸抬起哭得红肿的眼,惹得屋里两个男人心里很不好受。
三人来到书房,紧闭房门,千攸请百里鸣落座主位,在他身前,缓缓跪了下去。
百里鸣赶紧起身,试图搀起她,被旁边的乔木手势制止。
千攸郑重的向百里鸣叩首,再抬起头来时,眼神坚定,脸色肃然。
“二叔,我是爹爹百里鹤的亲生女儿,是您一直在找的百里家的那个可能有的遗腹子。”
千攸一字一句说道。
“什么?你就是大哥说的那个孩子?”
百里鸣脑袋顿觉麻木,心在狂跳。
“是!”千攸肯定的点头。
“怎么回事,快和我说说。”
百里鸣拉起千攸,坐在他的对面,神情激动万分。
千攸把如何认识了大长公主苍岚,大长公主和家仆如何认出来她的,再到大长公主讲述她父亲和母亲如何相识相爱,再到牢里李氏临死前说的话,都和百里鸣说了。
之后她拿出了一条小锦被,递给了百里鸣。
那是楚妈妈听到她的身世后,翻找出来的。
一块裹着她,从云府离开时唯一带出来的东西。
楚妈妈说,那是她生母伊伊亲手绣的,临近生产时交给了她,叮嘱她第一眼看到婴儿时,就用这个小被儿裹上。
她之前并没有在意锦被一角上绣着的一只鹤,只当是个图案。
当千攸提及她的生父是百里鹤的时候,她才意识到那绣鹤的意义。
千攸再一次看到楚妈妈拿出裹婴儿的小被儿时,抱着哭了许久许久,像是被母亲抱在怀中,轻柔的呵护着。
她仿佛看见了大着肚子,坐在绣架前温柔的女子,也看懂了,在她离开母体,回头看向躺在床上了无生趣的女子时,那虚幻期盼的眼神。
那一刻,她应该是看到父亲来接她了吧。
百里鸣泪水无声的流淌,手里拿着锦被,轻轻的摩梭着那绣品。
大哥,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