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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好车后,顾之的头仍靠着车窗玻璃,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什么。

宋司琰盯着她的侧脸,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忽然问,“你有没有想过,离开A市?”

“……”顾之眼底划过一丝波澜,动了动身子,侧头看着宋司琰,眉头微蹙着,似没想过这个问题。

“白家那边我已经去退婚,等事情处理好,我就会回c国,日后大概,也很少再来A市。”

顾之空白的脑子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终于有了明显的反应,“退婚?白家能同意?”

宋司琰点头,轻呼了口气,“总之,这件事大概是解决了。现在就看你的意思,如果你想离开,我们到时候就一起走。顾老头那边你也不用担心,A市有的医疗设备,c国也有,甚至条件还能更好些。我们大学也在那边读,于你而言,地方也不会陌生。”

顾之突然沉默,手无意识的紧握。

她从未想过,要离开A市。

宋司琰咽了口唾沫,也能理解顾之此刻的沉默,没强迫她现在做出回答,“你毕竟在A市生活了这么久,突然说要离开,你或许还没有心理准备。要不,你先和顾老头商量一下,只要你想走,剩下的我都替你安排。”

顾之张着嘴,也不知说什么,最终只是缓缓的点了下头。

……

疗养院。

主治医生看了面前的病例,实话实说,“顾先生目前的病情,在他这样的案例里已经算最好的情况。即便后续继续治疗,也不会有太明显的进展,毕竟国内的治疗条件还没成熟到可以痊愈的程度。”

“如果转院去国外,我爸的身体能支撑长途飞机带来的劳累吗?”

“指数稳定,也没有其他身体不适的话,是没问题的。”

顾之点头,跟医生道了谢后,才去顾易的病房。

她进去时,护工和顾易在小阳台上晒太阳,顾易坐在轮椅上,耷拉着眼,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护工则坐在一旁给他念今日的报纸。

护工带着副老花镜,大概有些字看不太清,时不时停顿一下,拿着报纸放远些,眯着眼,才继续念。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两人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微风不燥,带着丝丝凉意,护工还细心的给顾易拿毯子盖了腿。

护工的语速不快不慢,时不时还评论一下新闻的内容。如此光景,倒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护工读到一半,就眼尖的发现了顾之的到来,轻唤了顾易一声,“先生,顾小姐来了。”

顾之把手上的水果和鲜花放下,笑容满面的走过来,朝护工道,“郑叔,我上次听您说,转季膝盖容易犯风湿。公司刚签了款新药,听说对治疗风湿很有效,您拿回去试试。有效果,我再给你拿点。”

“顾小姐有心了,我这都是老毛病咯~”道了谢,护工没再打扰两父女的相处时间。

顾之移了下凳子,在顾易旁边坐下,随手拿起报纸笑问,“爸爸还要听新闻吗?我给你念。”

“怕你睡……聊天好。”顾易笑,顾之一直不喜欢看新闻这种枯燥的东西,之前让她念过几回,不是累了,就是困了。

他可不指望让顾之念。

顾之撇嘴,也不执着的放下报纸,因为她也怕自己会睡。

新闻这种东西,就好像读书时的课本,拿上手就已经想睡。

顾易盯着顾之看了一会,心疼的说,“你瘦了。”

顾之双手在脸上捏了下,一双眼睛调皮的眨了眨,不敢置信的说,“老头,你这眼睛是体重秤吗?我才瘦两斤你就看出来了?不行不行,我回家得叫花花姨给我补补,鹿茸阿胶燕窝……全都得吃,天天吃!”

顾易被逗笑了,就知道这孩子说话没句正经的。

谈天说地了好一会后,顾之才缓缓进入正题,试探的问,“老头,我听宋司琰说,c国有种药物对你的病有很好的效果,不过国内没有专利,要想试,可能要去国外。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想治?”顾易轻笑,对自己的病,其实也不抱任何希望。

只是顾之只有他一个亲人了,他希望能陪在她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

“我肯定是想你好的!”顾之抿了下唇,指甲无意识的扣着衣服上的纽扣,缓缓的说,“毕竟在国内治疗了这么久,似乎也没什么疗效,我刚也去咨询过医生,他说国外的治疗条件确实要比国内好一些,如果要去的话,你的身体也能负荷。”

“去多久?”顾易脸色平淡,似乎并没有什么想法。

“不好说。”顾之顿了下,表情紧张的又补了一句,“我想陪你去。”

顾易突然看向顾之,四目相对,触及顾之眼底的慌张和闪躲,顾易眼神幽深,好像懂了什么,才不确定的又问了顾之一遍,“你……和我去?”

“……嗯。”顾之应了一声,微低着头,频繁的舔唇,让她的唇膏都快被舔没了,“我只剩你一个亲人了,我想陪着你。”

“公司,如何?”

“我本来就不是经商的料子,之前还出了那么大一个岔子,害那么多人给我收拾烂摊子。如今公司好不容易重回正轨,也有比我更适合管理公司的人,我想……我或许可以退下来。我知道顾氏是你一生的心血,我这样很不负责任……”

“去。”

顾易突然冒出一个字,顾之猛地一愣,看着他,眼睑止不住的颤抖着,似松了口气,又似愧疚至极。

她猛地低下头,用力的咽了口唾沫,才忍住想要哭的冲动。

顾易又说了一遍,语气坚定,“一起,去。”

顾之指甲用力的掐着大腿上的肉,剧烈的疼痛并没有让她心底的难过减退半分。眼圈泛酸,水汽逐渐模糊了双眼,豆大的泪水一滴接着一滴的落在裤子上,又迅速渗入布料里。肩膀止不住的抽动着,发出轻轻的抽泣声,“对不起……”

除了道歉,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没有用,遇到了事,就只想逃。

就算心里知道逃避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可这一刻,她就只想逃。

去哪里都可以,她只想离开A市。

“别哭……你……很棒。”

看着顾之如此痛苦的模样,顾易眼眶湿润,唇瓣微微颤抖着,他很想安慰一下她,可用尽全力就只是动了下手指。

活了大半辈子,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力过。

他本该为顾之遮风挡雨,让她永远当他的小公主,到最后,他却成了她的负累……

……

c国。

结束了一天的行程,傅宴书还没踏出Z大厦,就在地上停车场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傅先生。”何军依旧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木头脸,深色的t恤也包裹不住一身健硕的肌肉,手臂裸露出来的纹身也泛着危险的气息。

何军的突然出现,让傅宴书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什么事?”

“我们发现了白迦南的踪迹。二爷让我过来保护你,他还说……”想起秦枫多次交代一定要说的那句话,何军顿了下,脸色略微有些尴尬的清咳了一下,学着秦枫的语调说,“你要是没命回去,你家小戏精就跟小白脸跑了。”

说完秦枫的原话,何军感觉整个地下停车场的温度骤然低了几度,空气中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瞄了眼傅宴书。

男人嘴角勾起个阴冷的弧度,眼底无波无澜,如墨的眸子深处却深邃得可怕。

“顾小姐还没跑,她就是可能有这个打算……”瞧着傅宴书脸色比刚才更阴森诡异,何军又默默的闭上嘴。

好像,还不如不解释。

傅宴书面无表情的上了车,何军挠了挠后脑勺,去了驾驶位。

……

是夜。

傅宴书坐在藤椅上,望着满天的繁星,半会后,还是拿起手机,拍下。

刚准备按下发送键,敏锐的直觉瞬间就让他迅速做出了反应。

他刚起身,刚才坐的地方,椅子上就穿了一个洞,子弹射在了后面的玻璃上,整片落地窗应声破碎,玻璃渣子掉了一地。

对方用的是消音枪,何军是听到玻璃炸裂的声音才跑出来的。

见傅宴书没事,他松了口气,随即又警惕的戒备起来。

等了两天,那些人终于还是来了。

躲在暗处的狙击手在第一枪失败后,又飞快的补了几枪,可惜都被傅宴书躲了过去。

进了屋里,何军把身上唯一的枪递给傅宴书,才关了电匣,迅速找地方隐匿起来。

c国对军火的控制极其严格,这把枪还是何军从A市偷带过来的。

傅宴书伤了左手,目前又不知对方的火力,他只能尽最大能力保证傅宴书的安全。

对方来了五个人,每个都是身手极佳的杀手。但好在,除了躲在暗处的狙击手,来的这些人都没有枪。

对付傅宴书,本来两个人都是够的,可对方却派出了五个人,可想而知,这个人是势必要傅宴书的命。

只是他没想到,何军会在这里。

何军的前身是b国的特种兵,后来退伍加入雇佣兵,又因机缘巧合跟了秦枫。

他的战斗力是秦枫底下最强的,尤其擅长近身肉搏和枪法。这样的杀手别说来五个,就算来十个,他对付起来也都绰绰有余。

傅宴书自是知道何军的战力,就站在一旁,靠着墙,面无表情的玩弄着手上的枪。

何军的每一招都是杀招,这会他刚把一个人的脖子扭断,动作极其利落干脆,骨头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诡异。

知道傅宴书不喜这样的场面,打斗间,何军还分出心神朝他说,“傅先生,这里我应付就行,你先走!”

傅宴书淡淡的嗯了一声,收了枪,边往外走边慢悠悠的冒出一句,“别都玩死了。”

见傅宴书要走,一个杀手冲了过去,还没走两步,就被何军攥了回来,一个膝盖踢砸中胸口,随后整个人飞了起来,重重的撞在了柜子上,吐了一大口血。

只见何军蹙了下眉,冷酷道,“小朋友,你的对手可是我!”

半会后,别墅内归于平静,只留下一屋的狼藉。

“傅先生对不起,我让狙击手跑了,连这些人也全部服毒自尽。”望着一屋子的尸体,何军眉头紧锁,一脸自责。

“那就不能确定是白迦南的人。”

何军没有回答。

因为确实如此。

“准备飞机,回A市。”

“……是。”

……

夜色。

“呦!一回来就找我,是我比小戏精重要吗?”

傅宴书睨了秦枫一眼,“不许这么叫她!”

“她都要跟人跑了,你还护着她?!”秦枫表情夸张的看着傅宴书,随后嫌弃的摇头,“傅宴书,你这脑子,怕是真得挂个脑科看一下。”

“想跑,就是没跑!”

秦枫被噎住了,竖起根大拇指,“6!”

“白迦南是怎么个事?没死?”

“啊~那家伙啊!”秦枫往椅背一靠,啧了一声,眉头皱着,烦躁的说,“他之前跟人伏击我,不过被我发现,连同他的老窝给一锅端了。当时那么大一场爆炸,我他妈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命这么大,又回来了。”

秦枫顿了下,又有些难以置信的说,“听说他去了b国,也不知什么本事,居然在那培养了一队杀手,在道上还有点名头。果然,除不去的敌人,都他妈得是个麻烦!”

傅宴书食指轻敲着大腿,眼底下尽是阴郁,“人在哪?”

“没查到我国的入境记录,应该还在b国。”

“应该?”某人对这个答案显然很不满。

“……”秦枫噎了下,挠了挠后脑勺,心虚的移开视线,“白迦南在b国换了新的身份,我只确定他没死,具体的踪迹,我还没追踪到。”

男人眸色深沉,俊美的五官自带一股冷冽的气场,手指轻挑着手腕上的红绳,细细摩挲着,漫不经心的说,“这手,该是时候治一治了。”

“艹!之前一直让你治,你他妈还瞎哔哔说什么这样挺好,这会怎么又不好了?!”

“防患于未然,总没错。”

秦枫蹙眉,嫌弃的看着傅宴书,显然这么高深莫测的话他听不懂。

不过傅宴书不再继续做残废,他还是挺高兴的。

伸了条腿往傅宴书小腿上踢了下,秦枫讪讪的说,“你之前害白迦南断了一条腿,他这次回来,第一个就找你寻仇,我看你日后出门还是小心点。要不然,你最近把何军带身边也行,就你这细皮嫩肉的,别到时候白迦南没死,你他妈反倒比他先死了。”

“嗯。”

傅宴书的同意,让秦枫反而觉得不真实,一哆嗦,撑着茶几的长腿滑了一下,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他重新坐好,凑近傅宴书,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这会又不怕吓着你的心肝小宝贝了?”

傅宴书一言难尽的盯着秦枫那张八卦的脸,似在组织语言,舔了下唇,还是欲言又止。

看来他最近是真的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