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身影从自己储物戒中掏出一个看起来更像是孩童玩具的小舟，随后在月色下乘舟而去，夹带着七分释然，三分快意。
陈灵川最后视线落在皎白月牙上，缓缓叹了口气。
姜凝雨的眸子依旧带着点点忧愁，担忧魅族女子是否能逃出生天，也祝愿断臂前辈所行顺利。
王云起扭头看看忧心忡忡的心上人，又望望默然不语的少年，率先打破沉默，活跃起气氛，“咱们也算是日行一善，开心点啦！”
他抄起大汉留下的酒，微笑道：“来！喝酒！一醉解千愁！”
姜凝雨一把接过酒坛，仰头灌了一口酒，全然不顾淑女形象。
“这不就对了，天大地大，开心最大！”王云起又将酒坛递给陈灵川。
陈灵川没接，摇摇头道：“不好喝，大少喝吧，晚上我正好守夜，小心着些。”
“说的也是。”王云起点头，笑着喝了一口酒，随口问道：“你们说断臂前辈是去寻仇了吗？”
陈灵川走到靠近洞口的位置，盘腿坐下，想了想，语气莫名，“他也许是累了，想做个了断吧。”
王云起摇头叹息，“修行呐，打打杀杀……”
王云起下一秒又自言自语道：“可惜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断臂前辈，说来我和他还挺投缘的，要是能一起做生意倒是一件美事。”
他兴许是想到了日进斗金的画面，笑得合不拢嘴。
陈灵川有些奇怪，笑问道：“大少似乎对做生意一事情有独钟？”
王云起咧嘴笑了起来，眯眼道：“你知道吗，我爹那莽夫从小就说我不聪明，该学的学不来，他也不想想是随了谁……不过嘛，他越这么说，我就越不服气，而做生意重要的就是要聪明，一来二去，倒也执着上了。”
陈灵川摇摇头，“大少比我聪明得多。”
王云起嬉皮笑脸道：“话不能这么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聪明的地方，像你凝雨姐，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因为这一点，我没少被老爹举着棍棒追着打。”
想到王云起年幼时的糗事，姜凝雨心情略微好转了一些，白眼道：“还不是你自己作的，没事爱和王伯伯对着干。”
王云起呲牙咧嘴，又朝少年问道：“你咧，你小时候都在干什么？想必是个学业刻苦的乖孩子。”
陈灵川愣了一下，旋即想到了些有趣的事，笑容明媚道：“小时候我喜欢拿着看不懂的书跑到镇上问邻里街坊，应该算是个烦人的毛孩子。”
陈灵川突然觉得时间是个好奇怪的东西，明明自己离开太平镇没有多久，提起年幼的趣事却恍若隔世。
“果然是天生的好习惯。”姜凝雨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朝身旁吊儿郎当的王云起呵斥道：“学着点！多读点书！”
王云起笑眯了眼，摇头道：“我可不像灵川，我爱书，书不爱我呐，这事强求不得的。”
陈灵川有些难为情，爱读书吗？他只是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少了。
姜凝雨瞪了一眼王云起，又突然一本正经道：“我们去给断臂前辈助威吧！”
这话听起来有些幼稚。
但陈灵川两人却是轻轻点头，一脸理应如此的表情。
……
天微微亮，东方刚泛起鱼肚白。
有些清冷的山洞内，陈灵川三人起身，小跑着向下座城池而去。
坦途上。
一阵轰鸣声响彻天际。
王云起突然快步向前跑了两步，面朝两人，指着天穹大声道：“等我的生财大计大功告成，我买一架最气派的飞舟！”
姜凝雨顿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等你买上飞舟，自己早能御空飞行了。”
王云起没有反驳，只是神采飞扬地看着天，直到天上的飞舟消失踪影，这才回身与两人并肩而行。
陈灵川伸出大拇指，说道：“大少一定能买上的。”
王云起哈哈大笑，与少年勾肩搭背起来，嘀咕道：“那当然，到时候我还要插上旗帜，见舟如见我王云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姜凝雨摇摇头，似是不理解王云起的脑回路。
……
城池那边气氛有些肃穆。
内有小道消息流传，在天翼都地位颇高的天翼拍卖行在附近遭人劫道，押运修士死无全尸，丢了一批重宝，所以天翼拍卖行很是震怒，已经发布悬赏，凡是能提供线索者必有重赏。
很多人都想着发一笔横财，只可惜没那么容易。
街道一角，大汉压低斗笠，又裹紧身上的披风，对来往修士的窃窃私语无奈一笑，旋即他穿街绕巷来到一扇毫不起眼的木门前，敲响了门。
他的目光下，门开后是一张捂得严严实实的脸，从身形来看是一位女子。
女子对大汉的到来并无意外，淡淡道：“你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大汉沉默点头，进了门。
门内草树青青，枝藤爬满石壁，一副常年无人修葺的样子，看起来只是一处临时的落脚点。
大汉并不在意，只是从衣兜内掏出一连串的储物戒递给女子。
“多不退，少要补。”女子轻笑一声，声音柔媚，风韵犹存的那种。
“只多不少，马上也用不着了。”大汉闷闷道，朝女子伸出左臂。
女子掂量储物戒的手僵了一下，又像是不以为意地说道：“猜到了。”
女子的声音依旧平淡，只是身上的气势有一刹那控制不住，随后她丢给大汉一个玉瓶，心烦道：“拿去！你要的碎念丹。”
大汉点点头，没有检查就收了起来。
沉默片刻，他语气平和地说道：“帮我传一个消息到东川域，就说黑金棍在这。”
女子视线落在大汉脸上的疤痕，缓缓说道：“有我在，这西天域无论哪里，没人能动你，何必成日东躲西藏，只要你愿意，仇人我帮你杀，六境也一样杀。”
大汉捋了捋自己的右袖，摇头道：“躲久了，改不掉，想不开，活腻了。”
“迂腐至极。”女子冷冷说了一声，又厌烦地挥手道：“滚吧，没人给你收尸。”
大汉转身离去，留下一句话，“昨夜我惹了天翼拍卖行，你到时可以提我的人头用用。”
“呵！我需要？”
她开始不待见大汉，一咬牙，消失在了破败的院子内。
没有多久，翼望山修行界的一批大修士眉头一皱，齐齐望向天际。
女子对这群老头的目光置若罔闻，只是朝着某处微微躬身，似乎神念传达了些话语。
山中天地，张浩平轻轻点头。
……
城门口，大汉被一个不想搭理的人给拉住。
“前辈，我们又见面了！大老远就感到一股与众不同的气场，果然是前辈你。”拉住大汉的人正是王云起，此刻他一脸笑嘻嘻地说道。
大汉左手一甩，没好气道：“滚远点，我没空搭理你，莽莽撞撞迟早要没命。”
陈灵川环顾四周，认真道：“前辈此战有把握吗？”
大汉一愣，瞧见小年轻担忧的表情，语气缓和了那么些，淡淡道：“有把握早就报仇了。”
陈灵川没说话，只是递出一枚剑阵盘，看起来并无任何威势。
可大汉的眼神却是骤然一凝，似是认出了什么，然后猛地掩住剑阵盘，带着陈灵川三人来到城外一处无人角落。
大汉揉揉眉心，“财不外露的道理懂不懂？”
陈灵川眨了眨眼睛，笑道：“给前辈的。”
大汉这下有些看不懂了，望着面色平静的少年，不解道：“为什么？这可是六境的阵盘，有这阵盘在，只要你不作死，在这西天域活得不要太滋润，若非有那么点情分，我绝对抢了你小子。”
说到这里，他啧啧道：“看来还是小看了你们三个小年轻，背景通天哦。”
王云起和姜凝雨一听，颇有些好奇地看着陈灵川手上的阵盘。
陈灵川微微摇头，缓缓说道：“没有前辈，昨夜已经用掉了，希望这枚阵盘能助前辈一臂之力。”
少年的眼神澄澈，语气真挚，让大汉第一回觉得自己看轻了这些少年郎。
大汉低头一笑，语气温和道：“没必要，对我来说，死是一种解脱，这种宝贝自己留着用吧。”
陈灵川只是望着大汉，眨了眨眼，问道：“或许争取死在仇敌之后更好，不是吗？”
大汉这下子语塞了，看看阵盘，看看陈灵川，又看看王云起和姜凝雨。
沉默很久。
“我这一生都不乐意欠人人情，没想到临死，倒欠下了天大的人情。”
大汉最后叹了一口气，摘下手上最后一枚储物戒，“拿去吧，本想着拿来陪葬，没准备几样东西，比不上你的宝贝，至于更多的，等我死了再给你托梦。”
陈灵川挠挠头，听起来好像不太妙。
双方互换东西。
心知必死的大汉眼中多了一分期冀，如今自己或许还真有那么些可能亲手手刃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