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没人注意，我闪身躲到了怡翠阁门口的木招牌后，听着声音，那位大金主已经下了马车，被人簇拥着踏上台阶往里走去。
估摸着他们应该不会回头了，我才悄悄探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物。
对方的背影，以及他进入大门之后被人领着往左转时的一个大侧脸，倒是让我看了个清楚。尤其是他脸上还戴着那招牌式的玉面具。一时之间我都有些分不清楚，这是他的人设，还是他的兴趣。
没意思，我已经准备转身离开了，忽闻街尾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遥遥望去见到一队银甲铁衣。
虽然我料到姜桓一定会派人来寻我，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且这么精准。情急之下，我扭头就跟着进了怡翠阁，幸亏大堂里很是热闹，客人跟姑娘们的注意力都在自己那一桌。
只要我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气势，大摇大摆地往里走，倒也没有人上前盘问。
刚进来的贺钊，已经被人拥着去了二楼，在我穿过大堂准备跟着往二楼楼梯上走时，终于有人过来拦我。
“这位公子看着眼生，是第一回来吗？”对方衣着打扮看着像是怡翠阁里的龟公，一对小眼睛仔细打量着我，脸上却带着几分讨好，“需不需要小的替您引路，介绍几位不错的姑娘？”
我忍不住抬头往上面看了一眼，他们已经走远了，过了转弯就不知道去哪间包厢了。
再说就算被我追上他又有什么用，万一姜桓的人真找来了，哪怕我站在贺钊面前，他也没办法保下我。也不知道我在不甘心些什么，莫名觉得胸口有些闷。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我没应答，对方已经有些不耐烦，目光里闪现出凶相，似要发作。
“张公子，您是来寻我的吧？”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一边向我走来，一边微微笑着。
我确信自己与她是第一次见面，但忽然发现在龟公望了她一眼之后再转回来看我的时候，那姑娘快速冲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心里暗道，莫非她是想帮我？
“原来你在这儿，叫我好找！”我立刻换上与她熟络的表情，几步绕过龟公，迎上前去。
“没想到公子还真的来寻奴家了，真让奴家受宠若惊，那不如就随奴家入房吧。”她用手指绞了丝帕，往我身前一抛，我赶紧捏着丝帕的一角，作势准备跟着她走。
“既是红姐的客人，那祝公子今夜玩得尽兴才好。”龟公似乎打消了疑虑，站在原地还对我行了个礼。
我跟着眼前的红衣女子一路到了她的房间，进门之后，见她把房门掩上，我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表情有些微微紧张。
“你这丫头，女扮男装偷偷闯进怡翠阁来，倒是大胆得很，怎么进了奴家房里反而害怕起来了？”
我忍不住瞪圆了眼睛看她，“你是怎么……”
还以为我的装扮很成功呢，伪男子音也学得有模有样，在门口可是连老鸨都骗过了，她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红衣女子始终保持着微笑，“你若是经年累月看过数不尽的男人盯着女人的眼神，自然就会知道其中区别。”
我微微蹙眉，内心不由得对她生出几分同情来，但理智却阻拦我继续就她的话题再深想。青楼里的女子都很惨，但这跟我没关系，我能救一个两个，也救不了所有人，还不如彻底斩了念想，努力让自己硬起心肠来。
“多谢姑娘解围，不知姑娘芳名？”我收敛情绪，向她行礼，心里盘算着躲过这次之后，给她送些银钱来当做谢礼好了。
“奴家名唤红珠。”她扫了我一眼之后，邀我一起坐下，开始给我斟茶。
我忍不住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钱袋，“红珠姑娘，我这回出来得急，身上没带几个钱，听说这里的茶水都挺贵的，我也不渴，不如你就不必张罗了。下次有机会我再……”
她掩口轻笑，这一回是真的笑出声来，“真是个傻丫头。”
笑完，她将茶杯送到我面前，“不必破费，算奴家请你的。”
我接过茶杯，刚要道谢，就听见外面传来的响动，连原本演奏的丝竹乐曲都停止了，甚至传来了女子惊叫的声音。我放下茶杯，起身到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还有人说话，像是老鸨在与人交涉，但对方并没有开口，而是继续让人到处搜查，有人直接上了楼。
脚步声，惊叫声，推翻桌椅的吵杂声……
我拧紧了眉头，红珠跟到了我边上，小声问道，“你该不会是什么朝廷要犯吧？外面的，可不好惹啊。”
“我这就走。”估摸着八成是姜桓派人寻我的人，本想着这里鱼龙混杂，我能躲一躲的，没想到官兵直接冲进来了，那我就不能连累无辜。
“跟奴家这边走。”对方脸上没有丝毫惊惧，反而引着我往后门的方向去了。
只不过到了后门，隔着墙我已经听见外面的人声，至少有四个人守着。
不等我开口，红珠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将我带到一旁偏院里，“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脱身，只是你这一身衣裳恐怕就……”
后来我确实也悄悄离开了怡翠阁，不是从门，而是通过一个狗洞，衣袍上沾染了一些泥土。虽然狼狈，但却成功脱身。只不过这一带我不熟悉，不认路，没走多远，就被人跟上了，而且对方轻功不比我差，与我的距离越来越近。
在我准备暗中亮武器时，对方悄无声息地贴到了我身后，差点就被我用匕首刺中，不过也让我看清了对方的脸。
“天河！你什么时候回京的？”
他没有回答，只是抓着我的手腕，带着我继续在巷子里急速奔走，我颇费了些神才勉强跟上他的速度。
我们走出好远了之后，我突然闻见空气里似乎传来一些焦味，一回头就发现怡翠阁的方向有火光，浓浓黑烟升腾。这场景让我想起当初上元灯会时的那场大火，怡翠阁里的人恐怕比那时在茶楼里的客人更多，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呢？
“闲事勿理！走！”天河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