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宁火柱，跟一个多月前的他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若我就这样一走了之，彩茵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当我提到彩茵的名字时，宁火柱的表情有些细微的变化，“她就很有可能需要一直顶着福荟公主的身份，就像我之前那样，也不知道她是否愿意？”
“做奴婢的，都是听命行事，哪儿有愿意不愿意。公主无需担心，且去吧，”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才补充道，“去西山大营，寻贺将军，他一定有办法安全带公主离开！”
说着，他递给我一柄弩箭，还配了三支鸣镝。
我迟疑地接了过来，倒不是接受了他的建议，只是觉得整件事透着些古怪，很多地方我都还没想明白。
唯一让我相信的是，不管宁火柱是出于什么目的怂恿我离开，似乎都是往好的方向，他对我并无恶意。
“谢了，那我们就此告别，你自己多小心。”说着，我先朝着附近山道的方向走去。
等走出一段距离再回头时，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当天下午我乔装打扮之后，返回京城中，坐在西市的茶寮里听其他几桌客人聊天。
“听说大月王与福荟公主完婚之后，会客居于此，再也不回大月去了。”
“那是，大月说得好听是复了国，但那地方还不都是一片毒瘴林，怎么能跟咱们齐京这般繁华盛景比。我若是那大月王，自然也不肯回去的。”
“可一国君王，老是待在别人家里，像什么话！”
“听说大月的朝政都是由他们国师，就是那个什么巫王把持的，如今的大月王不过是有一些贵族血脉，说穿了，跟那周国的儿帝一样都是傀儡罢了。”
“哎，我还听说，大月兵士都是被下了蛊的药人，上了战场可刀枪不入，所以当初咱们陛下才同意他们复国，还让出了三郡……”
“嘘！这些话你就别说了，再说就要惹上麻烦了！”
我转着茶杯，听着这些闲话，其中无咎要与公主完婚的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在宫里时姜桓确实提过一嘴。可我现在逃了出来，这婚事要能成的话，岂不是要连累彩茵替我嫁人？
再回想宁火柱分别前的表情，似乎他也知道些什么，虽然替彩茵不忍，可却还是把我送出宫，像是在救我出火坑似的。他不会是觉得我爱贺钊爱到非卿不嫁，所以才替我做这些谋划的吧？
“客官，还要续茶吗？”小二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望着手中空杯，旁边那壶茶也已经喝完了。
唉，要不是出来得太急，也不至于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喝茶的那点钱还是我去当铺里当掉一个最不起眼的银钗换来的。原本是打算换点钱去醉仙楼那种地方打听消息的，但一想到我带出来的大部分首饰都是宫制，若是被有心人追查，那就会很快发现我的行踪。所以只能把地点改到这种档次的茶寮里，只为了省钱。
“不用了，小哥，能给我来点热水吗？”
对方轻蔑地扫了我一眼，“续热水，也得收两文钱。”
我深吸了一口气，行吧，那我挪地方。
我慢悠悠起身，站到了茶寮对面的街边，还好现在听力过人，就算隔得远些，只要集中注意力还是可以听到那些茶客们的聊天内容。
只可惜后来他们东拉西扯，再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消息。
之后我故意路过公主府，还未走近，就看到府门外守着的兵士，看打扮像是巡防营的人。再去私宅那边，一样也有人守着，甚至我还去了万宝斋，但店铺大门紧闭，向隔壁的老板打听，说是关张好些日子了。
离了公主的头衔，借不了御龙卫的特权，我在这里似乎什么都做不到了。
眼看着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路上行人越来越少，巡逻的人马倒是增多了，我该何去何从呢？
“这位客官，天色不早了怎么还一个人在街上，不如进来我们这里玩玩吧，找个知心的姑娘说说话解解闷！”一个油腔滑调的掮客拦在了我面前。
此时我还穿着从姜桓衣柜里顺出来的那套男装，打扮得像个毫无心机的富家小少爷，加上天色暗了，对方也没仔细辨认，只想把我引进路边的阁楼中。
我一扭头，便看到上面写着，怡翠阁，这三个字。
难怪从刚才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我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京城中最富盛名的烟花场所。
那人见我并未拒绝，干脆扯着我的袖子，就把我往大门方向带。
没走两步，就来了两个穿着清亮，打扮艳丽的姑娘，一左一右地贴了上来。
“小公子生得好俊俏啊，是头一回来吧，要不要奴家陪你喝两杯？”
“梧桐姐姐急什么，可别把公子吓到了，不如先请公子进来听我姐妹为你唱演一曲可好？”
我被她们的热情架得有些遭不住，已经连踏了两阶台阶了，才忽然想起自己身上没多少钱，根本无法承担在这种销金窟里的花费。
急忙转身准备逃离时，却被两个姑娘拦了下来，“别急着走嘛，哪怕不喝酒不听曲，进来与我们说说话也好啊。”
我尴尬地笑了笑，故意压低了声音，“实在抱歉，今日临时出门玩耍，身上并未带够银钱，怕是……”
“嗐，这有何妨，公子若是肯赏脸，就让奴家好好陪你玩耍一番，觉得奴家伺候得满意了，下次来再付清也是可以的。”说着，女子丝帕已经拍到了我的脸上，浓郁的脂粉香气呛得我差点打喷嚏。
我正不知如何脱身时，就见一道锦衣身影从大门里像是一阵风似的冲出来，从我们身旁掠过，迎到刚停在怡翠阁门前的马车边上，满满的谄媚夹着嗓子道，“老远就看见爷的马车，老身恭候多时。”
那半老徐娘似乎是怡翠阁的老鸨，而她迎接的那辆马车上虽然没有家族徽记，但看制式也是非富即贵的人家。老鸨对其称呼隐晦，但态度却是十分的恭敬，让我一时有些好奇，马车上会下来什么人。
不止是我，就连刚刚还在拼命拉客的那两个姑娘，注意力也全被马车吸引了。
不过她们俩显然是认出了熟客的车驾，立马就撇下我，更加热情地挤到了老鸨身边，期待着大金主的驾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