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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小南风 > 第248章 朋友和钱能放在一起比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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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朋友和钱能放在一起比较吗

“那你元旦之前到底能不能回来啊?”连玉皱着眉头一再追问和她视频的江晓萍,“你打回来的钱我全买了电脑,桌椅我也看好了,就等你回来找地方租房子呢。”

“别着急啊,跟你说香港这边的网吧跟咱们可不一样,不光能上网,还能点餐、喝咖啡、吃蛋糕,高档一点的还有包间,网费比普通大厅上网贵很多。我打算多吸取点经验,争取开家不一样的网吧,做青城市最年轻靓丽的女老板。”

连玉让她气得直朝摄像头翻白眼儿,“大小姐,你可别难为钟延辉了,他再聪明也没工夫去学做蛋糕啊,要是按你的要求我看咱也别租房了,直接去北京华联楼上租个铺面吧。”

北京华联2002年下半年入驻青城市,在距离宋挺的小院两个路口的夹角处租下一整栋四层的商业楼。一二楼是三千多平的精装修超市,三楼餐饮区,四楼生活区。如果江晓萍真的打算照搬香港网吧那一套,连玉觉得四楼生活区是最符合条件的地方。

就是不知道租金贵不贵,贵的话还是算了吧,不如一步一个脚印来的踏实。

其实她特别喜欢北京华联那个大超市,东西又多又全,还没有售货员跟在屁股后头唠唠叨叨。推个购物车逛一天也没人搭理她,可惜她逛的机会并不多,经常是走马观花买了东西就走。

所以如果租金在她和江晓萍的可承受范围内,她倒是真的想在那里开一家网吧,有吃有喝还有的玩,足不出户想要啥有啥,最多再雇两个跑腿儿的,比自己店里养专门人才合适多了。

唐衡却在听到她的设想后趸眉沉思了好一会儿,半晌告诉连玉:“我要是没记错,华联那栋楼正好位于准备兴建的二环路上,早晚得拆。”

“你怎么知道的?”问完不用回答连玉又突然自己想通了,这家伙除了是网管还是房地产公司老总的儿子,想必对这些消息早有耳闻。

“政府计划好几年了,今年才公开招标,我看过规划图,绝对没错。”唐衡从连玉抽屉里拿出一张青城市地图铺在办公桌上,在市区偏南的某个位置随手用食指一划,说道:“南二环快速通道从这里到这里,消息早就放出来了,前段时间还有住户私搭乱建上过青城新闻,你不知道?”

连玉是真不知道,她对时事要闻类信息一点都不感兴趣,连国家领导人是谁都得想一想才能回答上来。

不过唐衡这么一比划,连玉讶然发现未来的南二环快速通道刚好会通过贺锦林那个黑网吧所在的小区,也就是说那一片的小区楼栋将来都会拆迁,而广校恰好幸免于难。

这怎么搞的,连玉估计广校领导班子得知消息的时候极有可能欲哭无泪。从1999年扩招时的生源大爆发到2000年的人数锐减,再到2002年入学人数创广校历史新低的48个,每一年广校领导无不是在水深火热中度过。

眼瞅明年就要无生可招没办法跟教育局交代了,忽然传出来南二环即将动工的消息。这要是快速通道刚好经过广校,征地费和拆迁费不知道能有多少,到时候领导们顺理成章地摘牌子撂挑子,说出去也好听,不至于最后沦落成为一个因为没有生源而倒闭的学校,校领导堪堪能保住晚节。

可惜啊,就差那么一点。不知道校领导会怎样解决明年的招生困境,合并?还是干脆倒闭清算财产?连玉猜测应该是合并,因为市里还有一所广播电视大学,听说人家也有中专课程,两所学校同样隶属于电影电视局,一个系统里合并起来应该不是难事。

这样看来,搞不好他们2000届学生就是广校历史上最后一届在老校区拿到毕业证的学生了。

钟延辉担心毕业证能不能如期拿到手,连玉叫他放心,“只要你不拖欠学费,学校应该没有别的理由扣下你的毕业证不给。”

钟延辉皱着眉头,心想那可不一定。

上个月钟延辉的父母通过廖雪梅给他递了消息,让他抽空回家一趟,说是他爸要过48岁生日,有个说法是必须要儿子给他买一顶红帽子戴。

钟延辉闷声不响花八十多块给钟父买了一顶大红色棉帽,拿回家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挨打挨骂的准备。没想到大半年没回家,父母对他不仅没有半点责难的意思,反倒满眼心疼地说他瘦了。

钟母更是满面羞愧地跟他道歉,自责夏天时不该拿他的钱还打了他,实在是家里困难,揭不开锅了才不得不那么干。

父母抱着他痛哭流涕的认错,两个弟弟一个比一个嘴甜,围着他不住说想他。很快钟延辉就将积攒在心中的那点怨愤抛诸脑后,一家人和和美美给钟父过了个整寿。

回来上班时还带了钟母特意为他准备的被褥和鞋袜。袜子略薄,不适合冬天穿;鞋子看起来似乎不错,没到一个月鞋垫就被踩得薄如蝉翼,露出一格一格的好像纸壳压制而成的鞋底,穿着仿佛受刑。

然而钟延辉总能找到理由给父母开脱。袜子是母亲早就准备好的,没注意过了季,鞋子是家里商店进的货,农村不像城里那样讲究款式和质量,这样的鞋子已经非常不错了。

连玉趁他不注意把他拿回来的被褥拆开看了下。被子看起来很厚,里面的棉胎近乎板结的状态,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年的风霜雨雪。褥子的表布下是一层军绿色的棉布,连玉对这个颜色再熟悉不过,广校历年来给新生配发的就是这个颜色和质量的被褥,里面全是黑心棉,一丝真棉花都没有。

这种人也配为人父母?他们不是别有用心的话连玉敢把脑袋摘下来给钟延辉当球踢。可是不论连玉怎么旁敲侧击地提醒,钟延辉始终就跟中邪了似的,一门心思认为父母对他好。

好吧,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连玉决定静观其变,看看钟延辉的父母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如果钟延辉的执迷不悟有影响到网吧的可能,那么就算再舍不得连玉也不得不辞了他。

后来果然没多久钟延辉就开始情绪低落,倒是什么都没跟连玉说,还是廖雪梅打电话过来连玉才知道的内情。

原来钟父钟母盯上了廖雪梅的土豆粉生意,又听石一全的父母说是钟延辉帮忙搞定的汤底配方,理所当然就把主意打到了钟延辉身上。

钟父私下里埋怨钟母霸道不知变通,“当初你要是没把他逼走,他手里有赚钱的路子还会便宜别人?都是你的错。”

钟母恨不得立刻跑到钟延辉面前甩他两个大逼斗,打死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钟父却说:“打他管用的话就不会跑了,你看看人家雪梅是怎么对他的,你再看看你,还不学着点!”

这才有了后来夫妻俩找借口叫钟延辉回家的事。四口人耐着性子陪钟延辉演了许久的其乐融融,在得知廖雪梅租下门脸房准备开店的消息时终于演不下去,露出了狐狸尾巴。两口子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逼着钟延辉把土豆粉底料的配方交出来。

钟母手持户口本和钟延辉的残疾证威风凛凛地说:“你不给配方信不信我去学校注销你的学籍?凭着残疾证说不定还能把这两年的学费要回来。”

钟父垂头丧气地说:“要不是逼到这个份儿上你妈也不会这么干,实在是家里穷得不行了。”

就算钟延辉再怎么难以置信,也无法改变父母对他好是别有用心的事实,经过廖雪梅的提醒钟延辉更加心灰意冷。

配方无论如何他是不会交出去的,他不能对不起连玉和大姐。至于父母愿意怎样就怎样吧,他已经能够挣钱养活自己了,可以不用他们施舍。

那天青城市下了场罕见的鹅毛大雪,钟延辉穿一件薄毛衣踩着棉拖鞋离开了家,没有回过头。

一个礼拜以后教务处通知钟延辉钟母来学校给他办理退学手续,钟延辉因为不同意在教务处办公室里挨了钟母一耳光,退学的事不得不暂时搁置下来。钟母却始终不肯放弃,三不五时就往教务处打电话要求办理退学手续。

这种父母逼迫孩子退学的奇闻很快便在学校里传得人尽皆知。连玉给教导主任送了两条好烟一瓶好酒,拜托他做一下教务处的工作。于是钟母再打电话过去时教务处的人忽然改变了口风,说是钟延辉因为长期旷课早就处于自动退学的状态,至于学费,当然是不退。

钟父去广校打探过好几次消息,不知从哪个缺德鬼嘴里打听到钟延辉在金色年华网吧上班,大冬天的他蹬着辆二八大卡顶风冒雪赶来捉儿子回家。

幸亏那天钟父在网吧门口先遇到的是连玉,一看钟父的面相连玉就知道他是谁,随后她偷摸打电话给唐衡,让唐衡紧急把钟延辉藏到了她的办公桌下面。

钟父楼上楼下都看过确实没有钟延辉的生活痕迹,不得不相信连玉口中钟延辉前不久刚离职的说法,悻悻离去。

钟延辉就是从那时开始消沉起来的,上班有如惊弓之鸟,时时刻刻警惕着钟父会突然出现。

连玉寻思这样也不是办法,刚好江晓萍提出了对网吧的设想,她当即觉得在北京华联楼上开网吧是个不错的主意,既能满足江晓萍的要求又能避免钟父前来捉鬼。

可惜天不遂人愿,北京华联自身都要难保了,也不知道以后会搬到哪儿去,更不知道新址还适不适合开网吧。

如果北京华联能搬去广校就好了,市区偏南整个片区都没有比较大的超市,非常适合发展大型综合性购物商场。

这话是唐衡说的,连玉深以为然。

2003年的除夕比以往要早一点,刚好是1月31号。连玉原打算腊月二十七八坐飞机回家,赶在正月十五之前返回青城。王振华和连心却像约好了一样,每天每人两三个电话催她尽早回去过年。

“广州那个肺炎你知道吧,朋友告诉我上海、天津和北京也有相同症状的了,不过没有广州人数那么多。我跟你说这个肺炎可邪性了,眼瞅着就要北上,你还不抓紧时间回家在外边当什么溜达鸡?!”王振华一催再催,连玉始终没有动身的迹象,急得他不断发出恐吓,“听人说这病不光死亡率高,就算治好了也有后遗症,喘气跟拉风箱似的,肺子里大窟窿套小窟窿。”

连玉无奈地叹气,“大舅,没你说的那么严重,青城市怎么能跟北京上海比,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其实不是她不想走,而是她走不了啊。

寒假一放网吧里包夜都排不上号,为了弥补之前停业期间的损失,连玉把她准备跟江晓萍开网吧用的电脑都挪出来用了。见缝插针地在楼上又增加了二十多台电脑,现在店里机器将近小一百台,钟延辉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必须得加上唐衡。

而唐衡暂时还说不准过年回不回江苏老家,所以连玉也走不了。万一唐衡走了她得留下来帮忙,不然就得把钟延辉一劈两半。

连心让连玉花钱雇个临时网管过年期间值班,大不了钱由她来出。连玉不放心,网管要是那么好找她早就招聘到了,还用临时抱佛脚么。

另一方面江晓萍还在香港,离广州那么近,连玉也怕她被传染上,就像连心和王振华催她一样,她也在每天好几个电话催江晓萍尽快回来。

连玉经常用钓鱼的方法来钓江晓萍,鱼饵有时是她刚看的门脸房,有时是刚从文化局仓库拉回来的液晶显示器。年底她在北京华联楼上买了一部三星彩屏手机,能发彩信和视频的那种。拿到手的第一时间她一连给江晓萍发去三段视频录像和七张照片,全都是她在北京华联四楼拍下来的。

手机买了还没一小时,话费就先干出去小一百块。不过效果不错,江晓萍在电话那头频频惊呼她就是想找这样的门脸,她的网吧绝对要开在这里之类。

“那你倒是回来啊,四楼一天一变样,再不下手就晚了。”连玉再次催促道。

江晓萍为难地抿唇,“要不你看着办?我还得去一趟菲律宾,然后在澳门转机才能飞回国。”

“我办不了。”连玉拒绝得十分干脆,“租金这么贵我可不敢一个人拍板。你不是说你吸取了大量经验么,那就抓紧时间回来挑个好位置,再晚真就没了。”

江晓萍满口答应,飞菲律宾那天还在机场给连玉拍了两张身穿背心热裤的照片,几天后又发过来一张火辣的沙滩泳衣照,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看起来颇为悠闲自得,显得热锅上的连玉杞人忧天般的可笑。

飞机从菲律宾飞往澳门那天江晓萍给连玉发短信:三天后落地青城,准备好欢迎仪式,我要大展宏图了!

可连玉等了三天又三天,江晓萍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手机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第七天江晓萍终于打来电话,没精打采地告诉连玉她正在广州一家宾馆里隔离,手机充电器丢在了菲律宾沙滩,好不容易才借到一个万能充给电池充电。

连玉那颗快熟了的心这才逐渐开始冷却,“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掉海里了呢,一直盯着新闻看有没有飞机失事的消息。”转而想到她现在正在新闻报道里的广州,担心更甚,“啥时候隔离结束?我天天看新闻都快吓死了,你没事儿可千万别出门,真让传染上咋办?”

江晓萍笑她竟操些没用的闲心,“我又不在医院,宾馆里住的都是从飞机上下来的外地旅客,能有什么事?”

她说得轻松自在,连玉却始终放不下心,自从联系上之后开始每天早中晚各打一个电话询问江晓萍的身体情况。有没有发烧,咳不咳嗽,胸闷不闷,翻来调去地问,活生生给江晓萍问烦了。

小年那天大清早开始就有人不断放鞭炮,连玉在睡梦中被惊醒,拿起手机看时间时发现江晓萍半夜发过来一条短信:隔离结束!下午的飞机回青城。

连玉扑棱一下坐起来,十指上下翻飞给她回信息:几点到?我去接机。

午饭时江晓萍才回复她:不用,在网吧等着就行,还有我要吃下车面。

连玉扭头就去翻冰箱,廖雪梅上回一口气送过来四只老母鸡,连玉取出一只来,吩咐钟延辉炖汤,从现在开始炖等江晓萍进门再下面时间刚刚好。

连玉还想等江晓萍回来说服她跟自己回利木过年,反正她年年除夕都是一个人,不如跟自己回家热闹热闹。过完年一起回来挑间门脸房,江晓萍负责装修她负责办手续,双管齐下相信很快就能把网吧开起来。

她正想的出神,唐衡噔噔噔跑上楼来,臊眉耷眼地对连玉说道:“我得回家了。”

连玉一惊,“这么突然?啥时候走?”

“现在,我妈开车来接我了。”

连玉探头往楼下看去,一辆黑色奥迪停在楼下,一个浑身上下包裹在羽绒服里的女人站在车旁无聊地张望。虽然看不太清面孔,但气质绝佳。

行吧,人家亲妈都找上门了,连玉没理由扣着人不放,再说她就算想留也留不住。

唐衡基本没什么可带的东西回家,连玉也没准备年货,只好将冰箱里剩下的三只老母鸡拿给他两只。

唐衡看见她拿鸡出来直接把墙角装土豆粉的尼龙袋子提了起来,“这点也给我吧,正好炖鸡肉吃。”

“你倒一点都不客气。”

连玉帮他把东西送上车,隔着车窗跟唐衡的妈妈说了句新年快乐。藏在羽绒服兜帽和口罩后面的贵妇脸应该是笑着的,微微朝连玉点了点头。

回到楼上连玉跟钟延辉叹气,“得了,啥也别寻思了,今年就你我还有江晓萍三个人在一起过年吧。”

“挺好,下午吃完饭你和江晓萍出去买点年货吧,咱们仨过年更得有年味儿。”钟延辉将鸡肉剁得邦邦响,提醒连玉别忘了多买点福字贴在网吧窗户上。

这种小东西还用两个人买吗?连玉出去在市民广场转一圈,回来时抱了满怀,福字足够每台电脑贴一张的。

楼上楼下满是鸡汤的浓香,不住有顾客扯着嗓子叫钟延辉加餐,钟延辉说是炖来招待朋友的,有的顾客直接表示加钱也行。

朋友和钱能放在一起比较吗?有时候也不是不能。连玉盛出一砂锅的鸡肉和汤放在灶上小火慢炖。剩下的一勺鸡肉一勺汤搭配一袋方便面,十块钱一碗全卖了出去。

冬天天黑的早,人也饿的快。下午才吃过天价鸡汤方便面的顾客闻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的鸡汤香味很快又饿了,纷纷跟钟延辉商量再来一份十块钱的鸡汤泡饭。

连玉护食一样站在砂锅前边,不耐烦地打发来人,“没有没有,一丁点都没有,再问翻脸了!”

晚上七点,一整锅鸡汤炖成了一碗,老母鸡肉用筷子轻轻一挑就脱骨,再炖下去就要化了,江晓萍还是没出现,手机始终不在服务区。

连玉站在大门外眺望好半天来往的出租车,差点冻成透心凉,可惜没有一辆停下的。

她哆哆嗦嗦抱着膀转身往回走,刚好碰到从楼上飞奔下来的钟延辉。钟延辉看见她便急切地说:“新闻刚刚宣布,青城市从现在起进入紧急状态,封城抗疫。”

连玉骤然回头看向身后,鸣长笛的救护车一辆接一辆从大街上呼啸而过,好像永远也看不到头一样。不知是谁将音量键关了,人群和车辆统统静默无声。

连玉无措地朝大街方向走了几步,钟延辉在她身后扯住她的胳膊,担心地询问她要去哪里。

耳朵里忽然涌起潮水一样的海浪声,连玉怔怔说道:“我刚才好像看见江晓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