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至巩挥剑连斩,劈出剑气如大江大河奔腾,但一撞入泥沙之中,便如石沉大海,引不起半分波澜。
他取出一枚青色灵符,拍在身上,便要强行遁出。但是,这灵符只是一闪,便就灭去,竟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他大吃一惊,颤声道:“领,领域!大圆满修士!”
他虽只是元婴中期境界,但作为玄静宫修士,交游广泛,见识不凡,只凭一个细节,便判断出所遭遇的乃是领域攻击。
刹那间,他心如死灰。若是早早发现对手是元婴大圆满,他还有手段可以逃遁,但一旦陷入领域之中,那真真是束手无策,便有强大灵宝或灵符,也被完全阻断灵力灌注,根本发挥不出作用来。
他知道宋师兄等人必定已经陨落,来人处心积虑将玄静宫修士一网打尽,不留任何活口,必有不可告人目的,只是不知是针对玄静宫,还是针对北域。
他摸出几枚传讯灵玉,将所见所知录入其中,便一把捏碎,至于能否传出,只能看运气了。
这时,四周泥石收紧,将他完全困死。巨力压下,他躲无可躲,只能咬牙承受。但是,在这重压之下,法力运转都无比艰难,又如何能扛得住。不到三息,他便内脏尽碎,于痛苦之中死去。
张元敬从据点中走出,捡了韩至巩的须弥戒,随手弹出一朵火焰,将其尸身烧成白灰。
“猿兄,张持,你们一起去杀之前探明的几个北域十大宗据点,能杀几个便杀几个,十日后至此地汇合。仙纹宗和天机洞,由我去对付。”张元敬沉思片刻,作出决断。
连灭两处据点后,事情恐怕隐瞒不了多久。以天道宗这位新主事者的行事风格,当不会任由各处据点孤悬于外,而不作管束。想来,建于各处的据点,每过一段时间定然是要向这位首执坐镇的行宫进行联络和禀报。如此一来,便只能速战速决,能杀多少是多少。
猿十三和张持得令,立即出发。张元敬则藏于地中,一路往天机洞驻点而去。
仙纹宗精通阵法,攻其据点必不能悄然无声,只能作为最后一战。
天机洞所选之地,乃是天阙山一条主灵脉行经之地。此地山清水秀,两条清溪之间,夹着一片茂密的树林,那条主灵脉便从树林下方穿过。
天机洞在东侧清溪之畔,建立十多间石屋。在不远处的山坡之上,还建有阁楼与观测用的高台。此宗精于术数和禁制,擅长推算地脉变化之势、监测灵机聚散之机,常常有些难以辨识的手段。
天机洞此来玄天宗,共有三个元婴,一个中期、两个初期,结丹修士十五人,以及数十筑基修士。所来结丹及以下修士,皆为精于推断地脉之人,故被首执分去各个驻点协助破坏灵脉,代以其他宗门修士驻守此地。
张元敬以蔽空遮蔽气机,遁至那一排石屋下方百丈时,上方便出现了异动。
三名元婴尽数走出石屋,顶着溪边一根深深插入地中的金铁之柱。
“姚师兄,有些颤动,但不明显,不像是灵脉的变化,倒像是有修士或妖兽潜近。”站在左侧、身材高大、方脸大眼的修士说道,“最近年余,灵脉往天阙山流去的灵力已经大幅减少,想来玄天宗那件异宝,也有些力竭了!”
他说到“异宝”两字时,不由地眼中冒光,显出强烈的渴望来。
站在右侧的中年修士却是摇头:“关师弟,不要大疏忽大意。玄天宗灵穴和灵脉的异常变化,不论是大是小,还是微乎其微,对我等而言,都有用处。我天机洞自诩在灵脉气机变化之道上,可执天下牛耳。如今看来,玄天宗是狠狠给了我等一个耳光啊!我等最多是测算,玄天宗已能逆势调集天地灵力,此等手段,简直神鬼莫测。有此手段在手,又何惧强敌围攻,又何愁不能称霸天下啊!”
关姓修士呵呵一笑,说道:“南师兄,你未免太高看玄天宗了!他们能逆势抽取填表天地灵力,靠的必是器,而非法。若其知法,早就更改灵脉气机,生生造出超级大灵穴了,哪里会任由宗门衰败,落个如今惨不忍睹的局面。若是此回攻破玄天宗,能把那神器抢到手,以我天机洞在寻脉定机上的造诣和积累,定可创出真正的超级大灵穴建造秘法,而非仙纹宗弄得那甚么自欺欺人的转形改势之术!”
居中的乃是一个矮小的干瘦老头,他目光一直紧盯金铁之柱,待关姓修士说完,方才叹气说道:“法也罢,器也罢,想要拿到,只怕皆没有可能。如此神功异宝,天道宗岂会让人。而且,还有稷下学宫的人在,最终怕是要两位神尊出面,方能决定归属。求人不如求己。我等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抢到那件异宝或功法上,而要抓住当下的机会,探究每一次灵脉的逆反变化,从中感悟道理,能得多少是多少!——嗯,又动了!关师弟,把那一根周天应感仪也插入土中。”
周天应感仪是天机洞独创的一种测算灵脉和气机变化的器具,分为下品、中品、上品、极品四种,对应不同层级的灵脉。此物甚是难炼,所需材料极为珍贵,天机洞数万年积累下来,也只有十余根上品、两根极品。
此回由于是要对付玄天宗,断其大灵穴,故而他们带了两根上品周天应感仪过来。一根立于山巅,以感察空中灵机变化。一根深插地中,专门测量地下灵脉动静。
此时因地中灵机变化微妙,故姚姓修士决定将另一根周天应感仪也挪下来,一起测算地中情况。
张元敬又试着于土中移动了数丈,见那立于地中的金铁之柱颤动更加厉害,知道蔽空无法完全骗过此物,便趁着关姓修士掠去山上之时,迅速遁行,一直行至姚、南两人脚下十余丈的地方,方才停住不动。
此时,地中这根周天应感仪上已经升起一道明晃晃的黄光,并不断地上下起伏。
姚姓修士与南姓修士对视一眼,两人均感颇为疑惑。
灵脉若是出现气机变化,向来都是往一个方向去,即便有所变化,也需得经过一定时间,不会在瞬间来回反复。这周天应感仪,升起一道黄光,说明灵机强度很一般,但其反复上下起伏,则说明灵脉中灵力的动向是变动不居的。此等情况,他们修行几百年来,尚是首次观测到。
不过,他们倒没有多想。因为比这更加反常的情形——玄天宗大灵穴在被断去了灵脉的情况下,依然可从四方抽取天地灵气——都已经出现了,其余的异状,实在算不了什么。
张元敬之所以如此小心翼翼,并非畏惧三人实力,而是担心他们激发隐藏的禁制,将此地发生情形第一时间传出去。另外,则是想完好无损地拿到这两根周天应感仪。
半刻钟后,关姓修士终于把山上那根周天应感仪拆除,扛了过来。
“姚师兄、南师兄,这是何故?”关姓修士看着地中插着的金铁之柱光芒闪动,不觉大感不妥,“此非示警吗?”
“示什么警?”姚、南两人异口同声诧异问道。
“有活跃的灵机靠近,不就是这般示警吗?”关姓修士有些无奈,“此乃周天应感仪最寻常的功用啊!两位师兄都忘了?”
姚姓修士哈哈大笑:“要让上品周天应感仪示警,最少也要有元婴大圆满实力吧!这天下几位大圆满,哪个这般无聊,潜至此地与我等玩笑!”
南姓修士也是莞尔,正要嘲笑一番这位生性跳脱的师弟,忽然脚下一阵剧烈摇动,晃得他这个元婴修士都立足不稳。他不惊反喜,脱口道:“灵脉又有异变,关师弟快把周天应感仪——”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座巨石之山从地下破土而出,把他们三人皆是顶开了去。
此时,三人皆知是遭遇了偷袭,各自御气向外飞遁。
然而,那巨山忽然生出一股极强的引力,把他们往山上拖去。
与此同时,无数泥石从地中升起,强烈的气流上下对冲、左右席卷,又有黄沙密布、遮蔽视野,很快将溪边的十几幢石屋以及天中的数百丈空间笼罩得严严实实。
沙石之中的三个天机洞修士,反应皆是不同。
关姓修士摸出一枚风行符,捏碎了拍下胸前,奋力向上飞冲。
但是,这灵符刚一激发,即被抽去灵力,未能给关姓修士提供什么助力,便化作黑灰。
而仅靠自身法力,他只是上冲数丈,即被一股巨力阻住。
他大吃一惊,连忙再用一符,结果依然如此。
此时,他终于知道厉害,便把一根黄色玉如意悬于头顶,催动其释放光气护住躯体。又拿出一对判官笔,准备调动法力布设防御禁制。
然而,让他绝望的是,运笔之时,他无法从周围调动一丝灵力,便身中的法力也来得十分缓慢。以往如行云流水一般画出的禁制,此刻却如同钝刀锯木,每一笔皆要卡住数次。
数息之后,头顶的玉如意得不到灵力支撑,便收了光气,自行落至他的面前。
灵宝无力,禁制无成,关姓修士完全失了防御。周围土石顿时挤压上来,把他碾成肉饼。
南姓修士则十分果决,泥石一聚,即以长枪开路,直杀藏于地中的张元敬。
他这一招,有个名头,唤作破锐一枪,乃是集全身法力于一点,攻敌最强之所,是专门用来拼命的。
此人反应极快,石山钻出的刹那,便发现了张元敬的气机,感其强大,当即把破锐一枪使了出来。
此时正是张元敬覆土成山尚未完全成形之时,故而南姓修士的拼命一击,竟是突破重重阻力,冲到了张元敬面前。
张元敬正在施法,便挥出一拳,砸在了长枪枪头上。
“嘭!”
纯力爆发,将枪头砸弯,但也有一股破锐之力,顺着他的拳头和手臂,钻入他的体内。
张元敬有些意外,不得不将领域之术稍停,调动法力将之清除。
正是这一缓,却给了那姚姓修士机会。
姚姓修士乃是元婴中期之境,在三人中修为最高,但对于张元敬来说,其实无甚区别。不过,此人骤遭突袭,应对最是稳妥,当即祭出两根金色判官笔,于身周刻画防御禁制,定住土力压迫,然后飞速布设挪移之禁。
本来,张元敬只要把领域展开,姚姓修士便是完成挪移禁制的布置,也无力激发。但南姓修士的舍命一攻,却是为其换来了时间。
张元敬连出两拳,将试图近身缠斗的南姓修士击杀,迅速把领域展开,碾死那关姓修士,但在此前的一瞬,姚姓修士却是激发禁制,从泥石围困中挪转了出去。
张元敬把骨刃祭出,正要一击斩杀,却见姚姓修士把两根判官笔一合,化作青烟一缕,绕身而旋,身形就此消失不见。
张元敬把领域一收,将关姓修士和南姓修士的须弥戒捡了,又把那根拆下来的周天应感仪收走,剩余的那根他无暇拆解,只得弃之不顾,乃放出高阶御风车,疾速往仙纹宗据点飞遁而去。
作为北域十大宗,又为天道宗左膀右臂,仙纹宗驻守于天阙山以西,于一座高山上建立了数十宫阁,并布设了护山大阵。
张元敬驰来,把阵法也开启到最强,高阶御风车的浩大声势完全显露出来,远在千里之外,即被仙纹宗元婴发现。
此来玄天宗,仙纹宗也是来了三个元婴,结丹及以下弟子多达百人,但与天机洞相似,这些弟子皆被派往各处布设阵法,对天阙山形成切割围堵之势力。
主事者乃是一位元婴中期修士,他立于山巅高台之上,神色凝重地对身侧左手之人说道:“伏师弟,近来未闻首执要来我宗驻地巡查,这高阶御风车来得有些邪门啊!你且主持阵枢,把护山大阵开启。”
居于他左侧的,乃是一个身材修长、气度飘逸之人。
此人点点头,简洁有力地应了一声,便即转身离去。
右侧一人,浓眉大眼、头发如草,一脸豪放不羁。
他粗声粗气地说道:“三域大宗围攻玄天宗,却不知何人这般不开眼,竟上这里来撒野!不过,能用得起高阶御风车,囊中到底丰厚!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