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京城，注定无眠。
叛军尚未真正兵临城下，城内已经人心紊乱、人人自危。
几乎家家户户都感受到风雨欲来的压迫，平民百姓们闭门入户，大气不敢出；达官显贵们则调集所有家丁护院守住院门，以防贼人抢劫打杀。
街巷外时不时有大量官兵将士路过，整齐而匆忙的脚步声震天响，每一步都踩在人们的心头上。
李平乐背着言萝月几经跳跃，停到一处高楼屋顶。
站在这里，可以看到脚下长长的街道上，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侍卫，正快速往璟王府的方向急行，一眼望不到头。
“他们就是大内侍卫。”
言萝月心被揪起，悲伤难抑：
“师兄！怎么办？我感觉会死很多人。”
李平乐道：“弄权者枉顾人命，冲锋者微如蝼蚁，这就是世间规则。”
“我不懂，章王就算夺得大位，定会背负一世骂名，真的值得吗？”
“每人衡量事物的准则不同，或许在他眼中，念头通达最重要。”
“何为念头通达？”
“遂心遂意，不憋屈。”
言萝月沉默，她无法接受章王拿他人性命做靶为自己谋取利益，但经师兄这么一说，她又忽然有点理解他了。
李平乐又安抚道：“你那夫君是人中龙凤，这点危急应付得了！放心吧！他死不了，最多受点伤。”
言萝月非常沮丧：“没有被安慰到。师兄，我们去找衡王，让他派兵支援，阻止章王！”
“衡王府的驻军不能动。”
李平乐难得面色凝重，“不动最多死一点人，动了会死更多人。”
言萝月不懂他的意思。
“那怎么办？明日叛军围城，靠巡护营的一万兵力，殿下他就是有再大神通，也未必抵挡的住。”
李平乐沉默片刻，道：“我先送你去衡王府，我还要出城去。”
“不！我不想躲在衡王府，我随你一起出城，说不定还能帮你们想想办法。”
李平乐略有迟疑，以他的轻功，带她并不成问题，他是担心那家伙得知他带师妹出城，找他麻烦。
“我不会给你添乱，你若担忧璟王殿下事后问责，我来与他说。”
“我怕他？走吧！”
言萝月欣喜不已，爬上李平乐的背，两人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天将亮的时候，寂静的城楼上突然传出一声高喊：
“有敌情！注意警戒！有敌情！注意警戒！有敌情！都注意警戒！”
城墙上下七倒八歪的将士们，立即清醒，并迅速找到自己位置。
很快，弓箭手们蓄势待发，城墙下的将士们也做好战斗准备。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黑压压的人群浩浩荡荡出现，越走越近，便越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他们强烈的压迫感。
城墙上众将士们开始窃窃私语，似乎都有些畏惧，他们大多常年驻守京城，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
喊话的是郭征，他随使团回朝后，便被秦慕甫安排在巡护营任职，作为为数不多的边军将领之一，他定国将军的名号绝非虚言。
“一群叛军，怕他们做什么？应当是他们怕我们！全都给老子打起精神！你们看看他们，他们是人吗？不是！他们是军功！大大的军功！拿下叛军，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将士们有些亢奋，跟着一起喊：“拿下叛军！升官发财！”
城墙下的将士也喊：“拿下叛军！升官发财！拿下叛军！升官发财！”
震天的响声传到缓缓驶来的大军耳朵里。
大军为首的是陈家军大将陈岐，他身边骑马跟着一人，戴着半块狼牙面具，气息冷冽，眼神阴鸷。
大军最终缓缓停在距离城门二里开外的地方。
“城楼有防御，难不成章王殿下暴露了？”
面具人沉默片刻，说道：“先围城安营，派人打探，等候殿下命令。”
“是！大人！”
陈岐表现的很尊敬，当即喊来几个副将吩咐执行。
璟王府。
天彻底大亮后，璟王府外堆积的尸身被彻底清理干净。
侍卫和暗卫们精疲力尽地三三两两瘫倒在地，秦封、余辖、戍兰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秦慕甫、秦慕修和霍纯也都挂了彩。
璟王府外围巷子和前院，到处都是血迹，于管家带着小厮丫鬟们卖力清洗。
紫苏端了一盆水，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晏安正在廊下交代事情，看见紫苏后，赶紧迎上前。
“你怎么受伤了？”
“昨晚有一队人冲到后院来，直奔王妃寝殿，虽有暗卫阻挡，还是出了些小乱子。”
尽管人手不足，秦慕甫还是在后院留了暗卫，就是以防有人趁乱闯进去，没想到果然如他所料。
接过水盆，晏安面色凝重道：“知道了，你的伤要不要紧？”
“不要紧，只是划伤。”
晏安没再多说，抬手揉揉她的头，“快回去，别乱跑。”
他转身进屋，留下一脸懵的紫苏：这动作，怎么感觉怪怪的？
——怪害羞的！
晏安端着水进门。
“祁王殿下，霍小少爷，你们都来清洗一下。”
霍纯最先走过来，他向来不喜欢血污，秦慕修紧随其后。
晏安走到秦慕甫身边，将一块干净巾帕递给他。
“殿下，昨夜果然有人刻意进后院寻王妃，还好王妃提前走了。”
秦慕甫并不意外，兀自擦手，“叛军到了？”
“到了！他们许是没料到我们会提前布防，并未直接攻城，而是围城安营，暂时与各城门守军对峙。”
“宫里呢？”
“有一个侍卫长叫金戈山，他稳住了大约一千余人，眼下正守着皇宫四门，属下已经派人拿着您的令牌去见他了。”
“秦慕渊还在章王府？”
“是，昨晚他们被打退后，便都聚集在章王府附近。加上章王府府兵，应该还有一两千人。”
“派人盯紧秦慕渊，绝不能让他出城。”
“是！”
这时秦慕修走过来道：
“除了巡护营，眼下我们已经没有多少可用之人了，大哥若带人攻打城门，与城外叛军里应外合，怕是拦不住他。”
秦慕甫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突然道：
“本王记得当初月儿遇刺时，京城各达官显贵家中所有江湖高手都被登记在册，你拿着册子去召集他们，这些人以一敌十，比京兆府的那些官兵好用。”
“好！交给我！”
“秦慕渊估计没料到我们会提前知道他要造反，昨晚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一旦他缓过来，我们还是很被动，所以，得先发制人。”
“阿甫，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先去城楼见见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