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参见周阁老,这是娘娘让奴才转交给您的。”
阿让时常在昭和宫出入,见着孙公公的次数也变得多了,时日一久,本能的就学着孙公公的言行举止,此刻更是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周阁老。
周阁老看着走到面前的小让子,摩挲的手也停了下来,从他手中接过了信纸,展开一看,原本紧锁的眉头不知不觉的展开,就连污浊的瞳孔都好像变得清明了不少。
阿让见周阁老收下了东西,便是行了一礼就要退下。
哪知周阁老忙出声唤住了他,“让公公。”
阿让的脚步自然就停了下来,“奴才在,周阁老,是……还有什么吩咐吗?”
周阁老将信纸在手中折拢,脸上也隐约多了些松弛,“无事无事,还烦请让公公替微臣多谢娘娘。”
阿让听了,脸上也是多了些笑容,“一定转达。”
见周阁老没有别的吩咐,他也是恭恭敬敬行完礼,便退了下去。
庄大人看看周阁老,又看了看远去的阿让,“周阁老?”
周阁老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了庄大人。
朝堂的纷争很快就落了幕,周阁老一改从前的犹豫,甚至不顾一些朝臣的反对,干净利落的定下了决议,“粮草和军备,尽数送往远山,务必保证禁卫军将士装备齐全。”
方大人掌管大胤的国库,可是他也是刚正不阿的一个人,听了周阁老的决议,当即便出声反对,“周阁老,如此一来,岂不是置久阳城和大胤百姓于危险之中?”
倒是庄大人,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甚至还在方大人气的胡须乱翘的时候,走到他身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旁人听不真切,只有站得近的两人,隐隐听见了两句带有“皇贵妃”的话语。
方大人的目光犹疑不定,庄大人却是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反对的声音弱了下来,周阁老的决议自然就要实施了。
昭和宫里,柳浅浅将手中翻阅过半的书本合拢,转过头时,正巧看见阿让走了进来,“送到了?”
阿让笑着点头,“嗯,主子,送到了,周阁老还托奴才转告,说是,多谢主子。”
柳浅浅微微弯了下嘴角,没有应阿让的话,反而问道,“阿让,如今的生活同从前相比,如何了?”
阿让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当即就跪了下去,“回主子的话,变好了。”
柳浅浅点了点头,“是变好了,从前你到昭和宫送些东西,眼睛红红的,仿佛还是昨日,如今连朝中的周阁老都对你言辞有理,是什么样的感受?”
阿让见柳浅浅淡淡的笑着,说的话也是温柔,当即咧开嘴,“主子,您放心吧,阿让懂的,做事儿也好,做人也好,都是不能忘本,奴才有今时今日,也是依仗了主子,断不会做出让主子丢脸的事的。”
他说得流利,一旁的诗语却是微微笑着,诗忆早就捂住了嘴,脸上的笑意更是藏都藏不住。
阿让不明所以,抬头看去。
柳浅浅亦是忍俊不禁的模样,她忍不住摇了摇头,“诗语,你瞧瞧他,如今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一张嘴巧的,连我都插不上话了。”
诗忆听了,也是连连点头,“就是,从前多老实的阿让,如今嘴变得比奴婢还巧了!”
阿让抬起头抓了抓自己的后颈,“主子,奴才说错了?”
柳浅浅一笑,“没说错,你的心性,我自然是知道的。”
诗语见两人说了半天,还没到点上,也是忍不住出声提醒,“还不快谢过主子,今儿让你给周阁老送信,往后你哪里还用做打杂的事儿?”
阿让听了,目光有些呆愣,好像听进去一些,又没有全听明白。
诗忆再也忍不住,笑出声道,“以后,你就是正儿八经的让公公了,再也不用做杂活了,还不赶紧谢过主子?”
阿让的双眼微微一亮,不敢置信地看向柳浅浅。
柳浅浅莞尔一笑,“怎么?还当我说的话,是在敲打你不成?”
阿让连忙称不敢,还急急忙忙的磕头谢恩。
柳浅浅见他虽然惊喜,礼数却还是分毫不差,也是点了点头,“不过敲打,也是要敲打的,往后你的身份不同了,处事待人自然也是与从前不一样了,切忌,谨言慎行。”
阿让实诚的将额头磕到地上,“奴才定不会让主子失望的。”
正如前朝的官员所料,四王的叛乱一打就是三个月。
宇文煜亲率禁卫军,虽然人数占了劣势,却也只是抵御住了四王的攻势,扎根在了远山的土地上,没有后退一步。
如果没有西齐的八十万大军,久阳城哪怕抽调十万人,就足以让四王的叛军腹背受敌。
奈何西齐压境的八十万大军仿佛一根骨钉似的,刺在大胤的七寸之上。
不仅是牵制住了久阳城的将士,更是宛若一条阴狠的毒蛇,潜伏在猎物身侧,只等着猎物力竭的那一刻。
所以柳浅浅叫阿让给周阁老的信,说得便是此事。
西齐的目的是要拖住柳大将军的五十万大军,若是开战,汗鲁在旁,其木尚有余党,西齐又怎敢单方面撕毁和平的盟约,主动犯境呢?
所以只需要将远山禁卫的军备和粮草备好,三月之内,久阳城暂时无忧。
柳浅浅看着天边明媚的阳光,却是不自觉的打了个颤。
随着肚子月份越来越大,她连寻常的坐立都变得吃力。
趁着午后阳光还算温暖,柳浅浅唤人在院子里摆上了画架,又吩咐宫人调了几个寻常的颜色,一一摆开。
苏美人到昭和宫的时候,柳浅浅恰好刚刚拿起画笔。
苏美人坐到宫人布好的座位上,“倒是妾来的不巧了,娘娘在忙吗?”
柳浅浅瞧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许久不见皇上,甚是想念,所以趁着今日得空,自画一幅,晚些等送信的人来了,就同周阁老要请示的折子一起,加急送过去。”
苏美人听着柳浅浅提及皇上,又见她脸颊上淡淡的柔和,心底虽然羡慕,却也能平复了,当即也是笑了,“娘娘贴慰,想来皇上收到娘娘的画,也是会欢喜。”
柳浅浅捏着手中的笔,轻轻按下了几道墨痕,“但愿吧。”
苏美人见柳浅浅专心作画,也就沉默下来,诗语贴心的叫人取来一些针织线活和书册,送到苏美人跟前,“奴婢看苏美人陪着主子,便叫人取来先前苏美人留下的东西,也好让苏美人打发时间。”
苏美人接过东西,将书册摆在一旁,取了针线,“有心了。”
柳浅浅又起了几笔,白色的画布和黑色的墨痕落在一起,很快就有了轮廓,像极了此刻的她,笔触再歇,又看见一旁苏美人低着头,指尖的绣针熟练的往来。
“太后教你绣的缎绣,做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