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琇之脸上的血色褪尽。
“怎么会这样……”他声音沙哑。
顾延韬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们都没事。只有二丫头。”
顾琇之咬牙。
“大伯。您去请大夫。”顾瑾之催促。
顾延韬点点头。
他匆匆出门,去找大夫了。
宋盼儿则拉了顾琇之,道:“大郎,你别急。大夫说你二姐没事,肯定没事的。咱们耐心等待,等她醒来就好了。”
顾琇之眼眶微热。
他重新回到了顾瑾之身边,坐在床沿,握住了顾瑾玉的另外一只手。
顾瑾玉这次病了,足足躺了三天。
这期间,她一直没有醒。
宋盼儿每天守着她,滴米未进。
顾瑾之虽然不至于如此。但她心绪不宁,食欲不振。
顾延韬忙于公务,偶然回府,也会过来陪顾瑾之几句,询问她二妹的情形,却并没有再插嘴。
大约五月初六,顾延韬去上朝了。
顾瑾之在家里闲逛的时候,听说大房的两位姨娘也在府里哭闹。
“……二姑娘不行了,她的病情加剧。”丫鬟婆子们窃窃私语。
顾瑾之心里一咯噔。
她心想:难道二姐真的不行了?
顾瑾玉生病了。
顾瑾之就派人去跟顾延韬报备,说明了原由。
顾延韬回来,也不管大夫怎么诊断,只管问宋盼儿:“请了太医院的胡御医没有?”
宋盼儿正在喂顾瑾玉喝粥。
“请了,说要三天。”宋盼儿道,“我也让厨房给二丫头煎药,只是不晓得好了没有。”
顾延韬嗯了声。
他坐到了炕边。
丫鬟递给他帕子,他仔细替顾瑾玉拭净唇角的粥渍。
宋盼儿也擦干净了自己的手,端详着二女儿。
“你二姐怎么这么瘦?”宋盼儿摸着她骨瘦嶙峋的胳膊,“往日她最喜欢吃肉。她的皮肤白,怎么会这样憔悴?”
“兴许是病了的缘故吧。”顾延韬道。
他又吩咐丫鬟婆子,“拿些肉糜和鸡蛋羹过来。二姑娘从小娇贵,怕是吃不惯粗粮。”
“是。”丫鬟忙道。
等丫鬟将饭菜送来了,顾瑾之先舀了一勺粥吹了吹,亲自试了,才送到了二姐的口边。
她用了些力气,将勺子举高。
顾瑾玉闭着眼睛,眉头紧蹙,根本无法吞咽。
顾瑾之叹了口气。
宋盼儿也叹气。
她想去叫乳娘,顾延韬却阻止:“让大夫看着。你不懂,不必添乱。”
乳娘被请来了。
她先给顾瑾之使了个颜色,示意她莫着急。
顾瑾之点点头。
宋盼儿就问顾瑾玉:“二丫头,你要是吃不下,就吐出来吧,免得撑坏了肚子。这么大个人,怎么这般不省心?”
乳娘则给顾瑾玉把脉。
她号完了脉,脸色沉重。
顾瑾之心里更加焦虑。
“大夫,我二姐怎样了?”顾瑾之急切道。
顾延韬也瞧见了乳娘的表情,心头猛跳,连忙问:“大夫,你快说啊……”
乳娘道:“二姑奶奶是伤心过度、怒火攻心导致昏厥,需要好好调养,不能操劳,否则病情越发严重。”
这种情况,不算严重,不至于会危及性命。
宋盼儿听罢,略松了口气,又问乳娘:“那该如何调理呢?”
“服几剂温补的汤药,慢慢调理。这段时间,二姑奶奶什么也别吃,只喝些参汤就成。”乳娘道,“我写张方子,让人按照方子去熬,二姑奶奶要注意饮食。”
“好,我记下了。”宋盼儿道。
乳娘退下,给顾延韬和顾瑾之留下空间,让他们父女俩好好交谈。
顾瑾之低垂了眸子。
顾延韬却没什么心情安慰女儿,他沉默站在窗棂处,望着窗台下的花圃,目光幽暗,神色凝滞。
宋盼儿也不打扰丈夫。
她也在沉吟。
她在想:二丫头究竟为什么要寻死?
她这么恨二房的人,却为什么突然病倒?
“阿爸,你不觉得奇怪吗?”顾瑾之突然道,“二姐以前不这样的。”
顾延韬愣了愣,似乎想不通其中关节。
宋盼儿也抬眸。
顾延韬道:“她怎样?”
“她以前活泼开朗,爱玩。”顾瑾之笑了笑,“有个小孩子总是追着她跑,她就会很开心。可现在……”
顾延韬恍然。
宋盼儿也反应过来。
二女儿的变化,的确非常大。
她整日郁郁寡欢。
“她到底怎么了?”宋盼儿喃喃道。
顾瑾之摇摇头。
顾延韬也摇摇头,道:“谁知道呢?或者,因为你大哥,所以她对婚姻失望?可她才刚成年,就要嫁到京城来了,怎么会这样悲观?”
他也想不透。
“大嫂,你也歇着去。”顾延韬道,“今晚就留在这里,帮衬大哥。”
他们兄弟俩商议。
顾瑾之没有掺合。
等到了深夜。大夫过来,说顾瑾玉没事了,睡一觉就好。
顾延韬和宋盼儿悬挂半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宋盼儿道:“我也要去休息。”
顾延韬道:“我送你去,等会儿让大夫抓药,你记得给二丫头煎药。”
宋盼儿点点头。
顾延韬扶住了她。
两人走后,屋子里静悄悄的。
顾延韬的呼吸轻缓,显然已经睡熟了。
他睡在内室,靠近墙壁的地方摆着个软塌,宋盼儿则睡在外面的榻上。
夜深露重,宋盼儿缩了缩脚趾,又动弹了下身体。
她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抚摸她的背。
“大少爷?”宋盼儿惊醒,睁眼一瞧,果然是丈夫顾延韬。
“大夫说二丫头没事了,让咱们放宽心。你睡不着吗?”顾延韬道。
宋盼儿点点头。
她掀开薄衾,钻入了顾延韬怀里。
顾延韬伸臂,揽紧了妻子。
“你睡吧。”他柔声道,“我还不困,想起了当初……”
那个时候。
顾延韬和宋盼儿结婚三年多了。
宋盼儿生了顾瑾瑜姊妹四个,长女顾瑾玥和次女顾瑾瑜皆随了母姓。
顾家的嫡系,只剩下一男一女两个儿子。
顾瑾玉排行老二。
宋盼儿和丈夫的感情很好,从未红过脸。
“当初,你也病了一场。”宋盼儿提到过往。
顾延韬搂紧了她。
宋盼儿继续道:“那是十岁那年。你的腿伤又复发了,痛彻心扉。那时候,你也是这样抱着我。”
那时候,他们都没什么钱。
顾瑾之的祖父顾延韬是个穷秀才。
顾延韬的祖父去世,留下了偌大的家产,足够顾家富庶一辈子的。
而顾家,只剩下顾延韬和顾延韬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