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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日里,白芷变成了正式的帮工,药铺的工作一时间变得轻松不少。

正因为此,孟问荆即使知晓了她在偷拿硫磺和石硝,也没有声张。

一日,白芷终于指着硫磺和石硝的柜子,提醒道,“孟大夫,硫磺和石硝用完了,该补货了吧!”

孟问荆轻嗯一声,这两东西还挺贵的,但他这一个多月来,这两味药材用得是少之又少,天知道它是怎么没的。

“入柜的时候孟大夫记得喊我哦!这些都是我在经手,我比你熟练!”白芷强调道。

“嗯。”孟问荆看着账目,只应了一声,然后不再理会白芷。

账目看得孟问荆焦头烂额,他问白芷,“咱们这段时间有抓这么多药吗?就收了这些银子?”

白芷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啊!是啊!不然呢?”

孟问荆用眸光质问她。

“你别瞧我!是你不收人家钱的,我还以为你是活菩萨呢!人家都说打欠条,你直接就把银子给人家免了,我能有什么办法?”白芷无奈摊手。

孟问荆听完,咬了咬牙,也就没再多问,就这么算了。

就这么算了?白芷有些难以置信。

她实在憋不住问他,“你家很有钱?你多大年纪了?你不是丹宁人吧?你是来这地方做慈善的?”

孟问荆白了她一眼,“我家有没有钱跟你有什么关系?问我年纪作何?下一步是不是该问我生辰八字了?”

白芷现在很了解这个人,他一定是觉得自己又想攀高枝了,有些无语。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这入不敷出,是图什么啊?”

“图我高兴!”孟问荆脱口而出。

白芷不解,这人太奇怪的,啥也不图,明明是个洁癖,还非要来当大夫。

她有些好笑地问他,“难不成你是什么富家公子,被家族逼婚,然后不满家里安排,逃婚了?”

孟问荆被这话陡然吓出一身冷汗,“你怎么知道?”

“天呐!”白芷惊呼,“为什么又要做大夫呢?难不成这是你的梦想,你不努力就要被抓回去继承家产?”

“你怎么知道?”孟问荆寒毛竖起。

白芷简直笑出了声,这么老套的剧情,居然还是真的!

白芷的笑,让孟问荆感受到了冒犯以及危险。

“你打听我的私事做什么?我说的,帮工可以,但是其他的你不要想。”孟问荆这句话倒是说得平和。

白芷笑了一会儿,才停下来,眸光也随着变得冷凉,“虽然你这么做对丹宁城来说挺好的,但为何要选丹宁城呢?这里人都活不下去,一不小心,就会死。”

“死有何可惧!”孟问荆忽的变得激动,还有些愤慨。

这话说得多漂亮,白芷忍不住鼓起了掌,“说得好啊!丹宁城需要你!”

比起那一副药三十六两的黑心大夫,这平价的药铺,让白芷安心。

管他是什么理由,百姓需要一个能看病的地方。

正因如此,白芷心里生出了恐惧,“那如果你总是这样入不敷出,等你的钱花完了,你打算怎么办?”

“花完了就离开。”孟问荆这话说的漫不经心,稀松平常。

这正是白芷恐惧的点,他不是认真要做一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这只是他的追逐自由的游戏,他的一时兴起。

但白芷是没有资格去指摘什么的,这是人家的事。她只是在内心期盼,这样的傻子,要是真的能有家财万贯,支持他留在这地方,那该有多好?

有些遗憾。

还有些奢望。

*

孟问荆联络到了卖硫磺和硝石的药材商,说是过几日就把东西送来。

商人就是这样,有自己的拿货渠道,普通人是问不到的。

等待的这几天里,白芷雀跃又紧张。

阿雨病也好了,人精神起来,干起活儿来也越发利落,已经真正成长为一个小帮手了。

这日,天色已暗,白风急吼吼的跑来药铺,神色慌张。

白芷见了人,慌忙问他发生了何事。

“小乔姑娘好像得了花柳病,身上都烂掉了,她故意隐瞒,今天突然神志不清,倒地上就起不来,鸨妈妈这才知道她得了花柳病。鸨妈妈让我来问问阿娘该怎么办,如果治不了,就只能拉去埋了!”白风喘着粗气,说得很急。

白芷已经禁止了那些得花柳病的女子接客了,但架不住她们自己也恐惧,恐惧不能赚钱,恐惧死亡,于是隐瞒自己生病的事实。

白芷也难办,她转头望向孟问荆,“孟大夫,你能出诊吗?”

“想都别想!”孟问荆听到了所有的话,直接严厉的否决了白芷的提议。

白芷之前也想请孟问荆去给莺红楼的姑娘们看看,他也是这般嫌恶地拒绝,所以求他是行不通的。

但是今日她还是想再求求孟问荆,“孟大夫,你这做善事都做到这地步了,能不能去给姑娘们看看?若不治疗,她们就得死!”

“与我有甚关系?是她们自己污秽才得的病!而且花柳病没得治,你又不是不知道!”

孟问荆衣袖一拂,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将门甩得嘭一声响。

他说的好像是事实,但这事实让白芷牙关颤抖。

她手脚有些发软,拉过白风,细心嘱咐,“阿风,你回去让鸨妈妈问问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得病的?她都接了哪些客人?让鸨妈妈一定盘问清楚,然后告诉小乔姑娘,说我会救她!”

白风得到指令,飞快地就跑走了。

看着白风像风一般的背影,白芷的心拔凉拔凉的,说什么会救她,你只是为了让她说出她到底接触了什么人,什么时候开始病的。

她救不了那个姑娘。

自打来到莺红楼,因为这病死去的姑娘她见了好几个,一个是治不了,一个是没人愿意为她们医治。这两个条件就像淬了毒的利刃,直接宣告了她们的死亡。

即使无力,白芷还是在孟问荆门前求了许久。

明知他不会开门,明知他也不会去医治,这样恳求仅仅是图个自我安慰。

直到弯月挂上树梢,孟问荆才砰地开了门,从门缝里递出一张药方,“我开一副药,应当能缓解,不能根治。”

白芷没想到他会愿意帮忙,眼眶一热,双手合十地感谢他。

孟问荆见她眼里的泪光,心里有些抓狂,心里有句话像是蹦到了嗓子眼,哽得他难受。

白芷转身就想去抓药给莺红楼送去,却在门口被孟问荆喊住了。

“喂!”

白芷有些惊愕地回头,“怎么了,孟大夫?”

孟问荆撑着门框,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那话说出了口。

他道,“我给你赎身,以后不要再去莺红楼了!”

白芷闻言,吐了一口气,缓缓摇头,“不必了。”

她拒绝了?

孟问荆有些惊诧,“那地方有什么好?让你这般念念不忘!”

白芷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道了一句谢谢,转身就去抓药了。

她要改变的,正是莺红楼!

莺红楼的姑娘们选择信她,选择等她,选择将她们用身体赚来的钱交给她挥霍,她没有逃离的资格!

她更没有资格在孟问荆面前解释一句,狡辩一句,说她不是青楼女子。

在她用青楼的钱财那一刻起,她们就已同流,合污,魂归一体。

她们是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