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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内,老板提着的酒壶还未放下,呆立当场,面上难掩震惊之色。

他想过这会是一场单方面的厮杀,也想过会很快结束,只是没想到双方的处境居然是颠倒的。

朱阁一手拄刀,笑着蹲下:“我都要走了,你们三儿还这么大方,送上门的礼,我要是再不收是不是太不识抬举了。”

三兄弟此时才知自己是碰上了硬茬,再无先前的威风,一股脑地将怀中的金银首饰都拿了出来。

朱阁眨了眨眼,好家伙,还带着血,热乎的。

“钱不少,小门小户可凑不齐,打劫商队啦?”

老大陆仁甲知道少年不好惹,不是他们三人可以对付的,便服软道:“今日是我们三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英雄,这些钱财就当赔罪了。”

朱阁笑着用刀鞘戳了戳对方肉乎乎的脸:“识时务,聪明人。”

说着一手从腰间取出布包,将金银钱财统统放入,手法娴熟自然,一点也不嫌弃上面的血。这一幕看的三人又是一惊,显然这小子也是个狠人,趁火打劫的本事比他们三可强多了。

“既然收了钱,按理说该饶你们一命,可是呢,我又怕你们事后带人来报复,俗话怎么说来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屋内顿时寂静,三兄弟更是面无血色。

眼看少年手中长刀就要出鞘,一侧老板忽然开口说道:“他们是都尉府通缉多年的犯人,你要是绑了去领赏,活的能换百金,死了就只值一半了。”

朱阁听着有趣,官府通缉的人居然堂而皇之的来官家驿站吃喝,看来这里面的水挺深啊,不过这也正是他需要的。

北莽地广人稀,无主的刀客形单影只,很容易遭人怀疑,除非是一些专门为朝廷追捕犯人的赏金客,以恶制恶。这些人一般都是亡命之徒,武功高强,独来独往,一匹马一柄刀,就敢纵横整片荒原,活着没人在乎,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三人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势,就被朱阁用绳子套着准备去太尉府换赏钱。当然朱阁的目的并不在此,他真正需要的是一个契机,一个能与北莽官府打交道的契机,同时也需要他们帮自己弄来一个身份,这样以后出入城镇会方便很多。

将绳子拴在马后,少年翻身上马,脚下一蹬,拉着三人离开驿站。

三人也不敢逃走,哪怕捆住他们的只是一截随时都能震断的细绳,因为少年说过,他这人耐心不好,要是有人跑了,那他就只能砍了那人的腿,然后一路拖着去太尉府了,至于到了以后是死是活,全看个人造化。

老板站在门外,看着人影渐行渐远,低头将兜里那块刷了金漆的‘破石头’随后一丢,进屋继续算账。

缺了颗门牙的女孩骑着竹马如往常一样绕屋转圈,手里多了样不曾吃过的美味,嘴角乌黑,嗷嗷直叫,如打了胜仗的将军,高举小手,耀武扬威。

————

官道上,少年骑着马,慢悠悠地在前边走着。

身后三人被一根细细的长绳栓着,三丈开外,亦步亦趋,好在都是习武之人,走个百八十里不是问题。

朱阁撸了撸马身上的鬃毛,没有回头,随口问道:“你们三个眼力劲儿倒是不差,那做生意的老板都觉得我是个穷小子,你们凭什么认为我身上有值钱玩意儿?”

老大看向老二,后者缩了缩脖子,不知该不该说。

少年转头,眼神一掠而过,陆仁乙顿感杀机,浑身战栗,只得硬着头皮道:“你手中的刀,我们兄弟曾有幸见过,如若不错,应该是北莽名刀——【风一阵】!”

“此刀锋利无比,做工精巧,比起其余名刀更为轻巧迅疾,斩出好似清风拂面,不知不觉,便已身首异处,更利于切断对手兵刃。而在北莽,一般的刀为了方便短兵相接,至少长四尺,所以像你手中这样的三尺短刀比较罕见,驿站匆匆一瞥,我也不敢确定,直到你出手,斩断我兄弟三人手中大刀,我才敢确认。”

朱阁无奈苦笑,只是让那胖子替自己准备一身北莽用的行头,没想到他居然送了自己这样一份‘大礼’。

不过他也听出了老二话里有所隐瞒,并未全盘托出。

“据我所知,像你们这样的流亡刀客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长时间,可从你们进入驿站的表现来看,似乎已经习以为常。那里可是官家地方,不怕被抓?”

三人面露难色,沉默不语。

朱阁冷哼一声:你们不怕是因为背后指使你们洗劫商队的就是都尉府吧。”

三人闻言,顿时面色惊骇,额头不觉冒出冷汗。

少年继续说道:“三流刀客又怎么可能会对北莽名刀如此熟悉,之所以见过,必然是在特殊场合。让我猜猜,北莽的达官显贵都有搜集这些名刀的习惯,也会聘用名刀的主人充当自己的私人护卫。你们在驿站说得那句‘南方来的细作’并未非空穴来风,其实也是一种试探,因为你们知道上一个这柄刀的主人就入了中原,如今刀回来了,人却换了一个,难免起疑。你们三个虽然看着五大三粗,但起手来却是粗中有细,分工明确。是边境潜伏的暗哨?还是太尉府私人养的谍子?或者两者都是。”

三人默不吱声,也不知是不是被看穿了心思,面色反倒沉静了下来。

朱阁冷笑道:“在驿站,我是有灭口的打算。但那老板开了口,我猜他也早已看破,只是没有点破罢了,毕竟同是吃官家饭的,才出言救了你们一命。”

陆仁甲收敛心神,沉声问道:“阁下既然是个明白人,为何还要带我们去太尉府领赏,岂不羊入虎口?”

少年摇摇头:“羊入虎口?你想多了。”

随即又看了看手中长刀,既然那死胖子都替他把路铺好了,自己又何必再绕弯子,顺理成章岂不美哉。

————

北莽因为部落众多,且分散偏远不利于朝廷管理,所以各处都设有地方都尉,可募私兵,征收赋税,权力可谓相当的大。

木子城繁花似锦,与外界的荒凉形成鲜明对比。朱阁原以为只是座小土城,没想到还是个繁荣之地,城中酒楼商铺一应俱全,就连赌坊妓院也有好几家,灯红酒绿,夜夜笙歌,一点也不比中原差。

少年下了马,城门前的守城军士只是简单问了两句,便爽快地放了行,这倒是稀奇。直到朱阁发现身后三人异样的眼神,才知道说不定人家现在早就悄悄去调集重兵了。

少年耸了耸肩,无所谓地牵马入城,直奔太尉府而去,一路畅通无阻。

来到气派府邸,门房知晓少年来意,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又瞧了瞧后方被绑着的三兄弟,这才跑进去通报。

朱阁站在两座石狮子前,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葫芦,哪怕明知四周都是箭哨暗卫,也丝毫不慌。

不多时,府邸大门重新打开,门房唤来侍卫,正当所有人以为是要将少年拿下时,侍卫却只是带走了那三名汉子。

门房向内做个了请的手势,朱阁点点头,将马拴好,踏步入内。

作为木子城内权势最大的人,这府邸属实‘寒碜’了些,没有富丽堂皇的装饰,让人眼前一亮。偶有假山、小池点缀,淡雅幽静,颇有几分江南小筑的意味。

长廊曲折,朱阁跟着门房七绕八拐,最后来到迎客大厅。

厅内有一男子,稍显清瘦,面露病态,大热天还裹着狐裘,让人捉摸不透。

李言摆了摆手,门房躬身退下。

朱阁低头看了看厅内铺着的上好楠木,想了想,还是脱去鞋袜,赤脚走入。

李言放下手中书本,看向少年腰间长刀,开口说道:“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找我,不是傻就是有足够傲慢的资本。”

朱阁盘膝坐下,与男人面对面,将刀往桌案上一放,下一秒颈后突感到一丝冰凉。

原本只有两人的大厅,不知何时又多出一人,长刀出鞘,刀刃轻轻架在少年脖子上,恐怕稍有异动,就会立马身首异处。

“北莽十大名刀,【风一阵】只排末席。虽在普通刀剑面前能逞凶断刃,可在我这柄同为名刀的【尘影】面前,还不够看。”

来者悄无声息,出刀更是快如闪电,更难能可贵的是,落刀也是极稳。明明是吹毛短发的名刀,他却丝毫不怕失手,稳稳停在少年颈部,可见用刀娴熟,根基深厚。

朱阁没有回答,进屋前他就发现这躲在房梁上的人了,至于此时架在脖子上的刀,算威胁吗?他喜欢举着,就举着吧,反正他又不找这人谈事。

李言眉头微皱,眼神示意对方退下。

这下马威给得着实过分了些,原本他只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少年身后即可,也不知是不是同为名刀主人的傲气,才让他一时失了分寸。

端木青心有不甘,少年的无视让他倍感气愤,面色几度变换。直到男人轻咳出声,他才无奈收刀,老实站到一旁,眼神却依旧死死盯着。

李言给少年倒了一杯茶,裹了裹身上的狐裘说道:“我俩有正事要谈,你还是先退下吧。”

端木青面色一沉,咬了咬牙,愤而离席。

等人离去,男人才开口笑道:“他是个急性子,同辈中算是出类拔萃的,年纪轻轻又得了北莽名刀,所以难免心高气傲。以为你是来与他争位的,有敌意很正常。”

朱阁饮了一口杯中热茶,略有苦涩。

“你这话在赶他之前说,我信!现在?我只会觉得你是想借我的手杀他。”

李言眯起眼睛,问道:“哦?何出此言?”

少年耸耸肩:“一条不听话的狗,太凶太狠,难免会伤到主人。”

男人沉默片刻,问了一句:“有几成把握?”

朱阁放下杯子,不咸不淡道:“那得看你能给我多大的好处?”

李言拿起桌上长刀,出鞘一寸,刀光映脸,淡然笑道:“跟那人一样,都是不肯吃亏的主啊。”

朱阁虽然心中有了猜测,不过见对方亲口承认,还是难免有些意外。

“你俩这关系,我倒是越看越糊涂了。”

李言收刀入鞘,轻轻放下:“这有什么看不清的,我这人怕死,他也怕死,两个怕死的人聚在一块儿,自然是想天下太平,好苟且偷生。”

少年点点头,竖起拇指:“这话说得在理,天下事再多,啥都比不过‘太平’二字。”

其实从蜀王给他提议的边境的路线,还有刻意准备的北莽名刀和老马,朱阁就隐约猜到这胖子是铺了一条路给他,只是朱阁没有想到,这条路竟铺的如此顺坦,一路铺到了都尉府,替他省了不少事情。

朱阁问道:“那在边境晃悠的三兄弟是你的探子?”

男人点点头:“走私这活儿不好干,要顾忌官家的颜面,不好大张旗鼓,所以得弄成劫掠的样子。哪怕明知道其中有猫腻,只要上供的钱不少,上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阁撇嘴说道:“我进来时见你在读书,还以为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没想到也这么……”

男人笑道:“这么一身的铜臭味儿?

朱阁想了想,点点头表示这词用得可以。

李言伸手摸了摸桌上书本,面色怅然道:“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学成文与武,卖艺帝王家’。我这学问,要真想入朝为官,当个一品学士不是问题。可躲在那深宫高墙内,与前人文字较劲,治不了家国天下,也救不了百姓黎民,因为不管我说什么,也都要看上头那位愿不愿意听。”

说着,李言张开双臂,任由狐裘落下:“可在这儿不同,在这儿我的政令能够得到畅通无阻的实施。甭管南岳还是北莽,商道开通,就有钱能买米买肉,不能一统天下,但至少每年能少饿死些人不是。”

少年替他倒了一杯茶水,拿起酒葫芦摇了摇:“那就敬你这一身铜臭的读书人。”

男人端起茶,一饮而尽,不输武夫豪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