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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祝绝久久不说话,霍远也冷静下来。他不想再理会祝绝,佝偻的身影蹒跚离开,这一刻,本就显老的他更加像极了一个迟暮的老人。

“霍远。”

才走到门口,祝绝突然叫住他。

霍远回过头,祝绝木讷的神情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明明你们才是把我推入淤泥的黑手,反过来却责怪我不能一尘不染,可笑。”

霍远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眼前的祝绝俨然是李鸿的样子,不仅仅是相貌。

“你放心,若有机会,我一定杀了你们。”

“欢迎。”霍远说完,踏出门去。

马上就要过年,无论是朝廷的军队还是双王联合的叛军,在这特殊的日子里都有些懈怠,加上寒冬腊月,所需靡费,双方派出使者商议之后,进入一种相对和平的状态。至于水底下如何暗流汹涌,那就不是百姓所能启及的事,建章城里一如往年一般,进入一种喜气洋洋地气氛中。

建章书院年前最后一次清谈会,祝绝不得不出席,毕竟王府连连出事,世子已经消失太久,他需要出现一次来安定人心。

祝绝裹着大氅蜷缩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即使火盆挨得很近,他还是在瑟瑟发抖。今日小雪,建章书院的清谈会挪到了室内,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其实有些热。他不是冷,他是疼,四肢骨头被打断之处,一到阴天便隐隐作疼,只是今日出门被马车颠簸过,所以格外厉害罢了。

两位院长见世子面色不佳,自然也不会计较他神色冷漠的事。这提供给祝绝极大的便利,毕竟下面的书生们口若悬河引经据典地争辩什么,他其实听不太懂,更遑论总结归纳。

祝绝百无聊赖,思绪不由放空,眼神无意识地在众人身上逡巡。

他突然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

祝绝眼神一凝,这可不像什么善意的目光啊。

他再次向那个方向看去,穿过两名书生间细小的夹缝,他看到他们身后,一名头戴斗笠之人掀开棉帘离开。

屋内如此闷热,这人还带着斗笠?

祝绝向一边的霍远招手,在他耳边耳语几句。霍远一愣,吩咐老五带人出去追踪。

好不容易熬到清谈会结束,祝绝在门口和众人告别之时,看到老五已经回来。

“停车。”走出一段路,眼见四下因为下雪无人经过,祝绝叫停马车,向老五问道,“人呢?”

和老五一起去的两名侍卫对视一眼,齐齐跪下。

老五和以前在祝绝面前那副敦厚的样子不同,他在世子面前总是面无表情,严肃认真。他单膝下跪,不卑不亢道:“启禀世子,属下失职,他被人救走了。”

祝绝眉头一拧,冷笑:“哦?当真如此?”

他看的是老五身后那两人。

那两人不敢回答,目光双双注视老五。

“启禀世子,那孙若章本已受擒,可他声称有重大的秘密只肯告诉属下一人。属下以为他是一介书生,应无威胁,便应允独自和他相处。不想这人狡诈,竟然偷袭打晕属下,才让其逃脱。属下失职,请世子责罚。”老五道。

“果然是他。”祝绝道,“他说的秘密是何事?”

“属下不知,这应该只是他暗算用的托词而已。”

“你们二人也看见张顺平被打晕?”霍远走上前问道,他显然和祝绝一样不太相信老五的话。

“是。我们抓到那书生后,他声称有秘密只告诉张参领,张参领就带他走到树林深处。我们看见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后,张参领凑近书生,似乎是因为对方声音太小,之后那人就突然举起石头砸在张参领头上,将他打晕了。属下等本想追击,谁知道那书生竟在林中藏了一匹马,等我们牵马再追,已经不见那人踪影了。”其中一人回道。

据祝绝对老五的了解,他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况且能做到参领之职,又怎么会如此不小心,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暗算?虽然三人的表述也算毫无破绽,但祝绝就是觉得此事大有文章,可能和孙若章告诉老五的事有关。

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孙若章失踪之事,是王府暗中所为,不能放到明面上的。这等藏于水底又真正重要之事,他可没有权力决断,但这不妨碍祝绝给霍远添点堵。

祝绝瞟了一眼微皱眉头的霍远,轻笑道:“霍统领,张参领是你的人,办事不利如何处置,你应该不会徇私吧?”

“此事的处理乃属下分内之事,不必世子操心。”霍远道。

气温一下跌到冰点以下,比落在众人身上的雪花还要冷。所有的车夫侍卫,还有思敏大气都不敢喘。明明世子受伤之后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但不知道为何,现在似乎比之前还要恶劣。

祝绝虽知连李鸿在霍远面前都占不到便宜,何况是他,但就是忍不住,如今被霍远直愣愣怼回来,脸色不由阵红阵白。

“咕。”

安静的雪地中,突然传来一声奇怪的声音。

众人齐齐回头,两名侍卫反应极快,几下就从一旁的稻草堆中翻出一个佝偻的瘦弱乞丐,乞丐蓬头垢面,衣着单薄,瑟瑟发抖,看起来还是个半大孩子。此时,他的肚子又是咕地一声响。

“世子,如何处置?”侍卫问道。

祝绝握紧拳头,他没想到这里居然会藏人,刚才他们的对话中提到了孙若章,虽然这只是一个小乞丐,但是以寿王的性格,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人是不能留的。王府虽不便当街杀人,但肯定要带回去。一旦被带回去,马上被杀还算好的,就怕被送到崔瑾的药庐,成为崔瑾的实验品,能被放走的几率可谓微乎其微。若要救他,只有依靠现在在王府外世子的身份,立马放人。

“一个乞丐,给些银子,赶走就是。”霍远道。

祝绝唇角一抿,霍远这是动了恻隐之心了。他犹豫着,药庐的地室里那些不能说话的人,寿王的密室里他苦苦挣扎,母亲殷切而温暖的目光,这些天他在寿王面前谨小慎微地扮演一个合格的世子,所有的场景在眼前一闪而过。

“慢着。”祝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