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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沉又日升,日升又日沉。

元綦已经用五遁术,借五行之利穿梭数日,遍寻含碧的气息。

而此刻被蛛丝裹成了茧再没法窥探敌情的含碧正绞尽脑汁欲解开蜘蛛精的封印,几经周折,只能咬破唇角,用自己的血试试能否触发随身的某件灵物。

一簇亮光从她的腰间飘飘悠悠地飞转到了唇边的血滴前。

“四照花?你能动?你在做什么?”她问。

眼前的四照花似在向着她的血滴发出邀请。

须臾,血滴被吸入,花瓣瞬间绽放,同时在她眼前投射出一段光影。

“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男子道。

“是什么?”女子欢欣雀跃。

“这是四照花!它象征着永恒不变的爱,只要是相爱的情侣同时触碰它,便会绽放!”男子捧在掌心。

“那我们试试?”女子道。

“试呗!”男子爽快答应。

指尖相触,一道光亮如白昼,四照花开了!

含碧的眼睛被光照得刺痛,索性把眼闭上,听了听,外面依旧没什么动静,自言自语着:“永恒不变的爱?”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元綦的身影。

“用你能让元綦找到我吗?”她道。

再睁开眼,四照花已闭拢,血滴里的灵力在消失,只剩些许微光。

含碧见状一时无限惆怅,却闻惊雷声震天动地,耳边更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外头怎么了,出了何事?”幽怖鬼问。

“还问,不就是那臭道士引五雷想轰开咱们的结界!真是晦气,才打完一架,又来一个!”蜘蛛精觑一眼道。

“他…劈得开吗?”幽怖鬼问。

“你怕啊?怕就赶紧躲起来啊,反正今日主人不在,没人拘着你!哈哈哈…哈…”蜘蛛精笑得打颤。

“行,行,我走!到时候看臭道士怎么折磨你!老妖怪,你还真以为道士是好对付的?瞧清楚,他那是麒麟皮下,强而示弱!”幽怖鬼头顶又是一声炸雷,他拔腿就走。

“哼,鬼不都是出来吓人的吗?怎么还有那么胆小的?叫什么幽…怖…”蜘蛛精对着开溜的背影嘲讽着。

“轰”的一道闪电劈落在她身前。

“结界…破…了?”她连退几步,仰望河面啐道,“这个河神果然是个废柴,自家府邸的结界居然能被破开?亏的主人还说,藏身于此去危就安转祸为福,哪儿有福?”

含碧竖着耳朵又听了好久,不再有蜘蛛精声响,雷声也渐消。

了溪河的芒草在月色下还是暗凄凄的,河水的碎光映在两个离得不远不近的身影上。

“浮生若梦,你真愿六尘遍染,三业萦绕,背道违真,最终身落三涂,不得解脱?”元綦道。

“难道你让我信什么‘一切众生皆可离地狱苦,得净土乐’?”蜘蛛精笑问。

“既然你不敬三宝,杀生偷盗,邪淫妄语,作种种极重罪业,今将寿尽命终!”元綦整襟肃容道。

“哈哈哈…你说什么?”蜘蛛精不可置信。

下一秒,她已释出数丈蛛丝,缩小身形,借蛛丝悬荡向半空。

元綦凝神定息,叩齿九通,诵咒结印,道:“星宿盖罩,斗罡摄魅,遵我指陈。”

苍穹下,众星齐聚,巨大无比的璀璨星阵起,罩住了整条了溪河。

“不,不要,你…你不想知道婴童被藏在哪儿了吗?”无论射出多少蛛丝,根根皆断,蜘蛛精跌落在地后道。

“荧惑辅心,井鬼守房。柳星张翼,抗御四乡。轸总七宿,回转天常。召运促会,正道驿行。赤文命灵,北摄酆山。束送魔宗,斩灭邪根!”元綦掐指念诀。

“小妖精…小妖精还在我手里呢!你不能杀我!别…杀我!”璀璨星光束圈困神魂,她如笼中雀般望着元綦,从威胁到讨饶只在一瞬。

星阵中跃出一星,耀眼夺目。

“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这次已是跪地哀求。

她边说边掩面抽泣着,细到微不可见的蛛丝裹着稠密的毒液,从她的唇角溢出,随眼泪滴落,游走。

“怎么?还想做恶?”元綦低着头道。

话音落,蜘蛛精被星体上的光柱吸起,似入漩涡一般,绕着星体飞旋,边转她身上的灵力边往外消散,片刻后她的躯体也在旋转中支离破碎。

元綦注视着星阵中微闪的一个亮点,还是拿出了一个青瓷瓶,默念了一声,亮点跳入瓶中。

他道:“望你断障,心若太虚,内外贞白。”

须臾,一只水鸭从元綦身侧掠过,了溪河变得喧杂,他想了想,跳了进去。

没花什么功夫,寻着了河神府邸。

府门大开,空空荡荡,他走了进去。

前院中无花无树,一张千年的沉木制的瑶琴横在竹帘后的玉石案上,旁还铺了竹席,压了玉席镇。

说是府邸,却小得离奇,以为还有什么后庭,后室的,结果三两步走完。

“含碧被藏哪儿了?”元綦黯然自语,“好个河神,真是小瞧了他!竟让院子如狡兔一般,堆叠做出五行迷境,他是有多少仇敌?这阵眼到底在哪儿?如若硬拆…嗯…”

他凝神静听后,分别在五个方位投下一枚铜钱,默念一诀后,传声道:“小妖精!小妖精!你听得见吗?若你能听见,就再让四照花给我引个路!”

“元綦,是元綦!他来救我了!我就知道他不会抛下我的!”含碧闻声立刻咬唇,一滴血飘飘荡荡落入了四照花中。

四个花瓣一一舒展开来,光芒四射。

须臾,一处铜钱旋转竖立而起,元綦见状,以指画符,引解神星入命宫,双指聚满星光,以星光穿透阵眼,阵破。

他收神通,三两步疾行,果见到一株鸢尾,收入囊中,又走了几步,便听到了含碧的声音。

“元綦!元綦,我在这儿!”

“嗯,我看到了。”元綦立于茧子前,“你应该从小就学过灭火咒吧?”

“是啊,木系精怪嘛,这点防身术还是学过的!你为什么要这么问?”一听到元綦的声音,她就按不住自己活奔乱跳的心。

“我用御火术救你出来,”元綦道,“你需要准备吗?”

“啊?一定要…用火烧吗?”含碧嗫嚅着。

“贫道学艺不精,仅知此法。”元綦道。

“好吧,好吧!”含碧闻言赶紧道。

一把火过后,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妖精活奔乱跳地朝他扑了过来。

“别过来!”元綦道。

“为什么?”含碧瞪眼问。

“你…乱蓬蓬又灰扑扑的,有点…”元綦道。

“有点什么?有点丑?有点吓人?”含碧只顾着追问,没怎么看自己现今的模样。

“把它服下。”元綦转移话题。

“鸢尾花啊!”含碧欣喜着,服下便又问:“我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元綦疾步前行。

“难道我看起来像幽怖鬼?”话音刚落,含碧寻着一把镜子,在镜中看见了自己。

“你见过幽怖鬼?他也在这儿?”元綦停了下来。

“嗯,就是他缠着我,把我从岸上拽下来的。”她摇着头想要忘记他那双枯瘦的手,忽道,“这儿还有一个声音好冷好冷的女妖,拖着个好漂亮好漂亮的裙尾,好像…好像他们…叫她主人!”

“哦?”元綦一惊。

那么长时间的搜寻,竟没察觉他们身后居然藏了个主人!反而被眼前这小妖精误打误撞识破,元綦不免对此心生疑窦,之前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呢?

须臾,两人回到了之前简陋的农家小屋。

“你好好歇着,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若是饿了,桌罩里有吃的。”元綦道。

“你要去哪儿?能…带上我吗?”含碧问。

“别怕,这屋子我设了结界,放心!”元綦说完还是走了。

含碧瞧着这屋子百无聊赖,以为自己即便躺在床上也未必能睡着,可没过一刻钟,她已经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到了日落时分。

屋子里有些暗,点上灯,她掀起贴着黄符的竹编桌罩,里头有一盆还是温热的盐花土豆。

拿起一个,密密麻麻的白盐花粘上了手,她撕着土豆皮,心里才想着元綦怎么还没回来。

外头就有了声响,门被推开。

元綦裹着余晖,从发冠上取下一根细枝条,递与她。

含碧起身,慢慢走近,伸手欲接,道:“这是紫竹做的发钗?”

“等等,这发钗似乎…”他握住钗子,绕着她打量,“似乎和你头上的钗子格格不入,不如改一改!”

元綦拿着发钗思忖良久,从行囊中取出三粒细碎的浅绿色小萤石。

指尖聚气,三粒小萤石一挥而就,嵌入了紫竹发钗中。

他道:“嗯,好了,带上吧。”

“啊?”含碧低着头,眉眼弯弯,唇角微扬。

“怎么了?”元綦蹙眉,手中的紫竹发钗熠熠生辉。

“今日你出门就是为了寻它?”含碧问。

“是啊!有了它,既能让你向我求救,又有了三次逃命的机会,不会像上次说被抓就被抓,等不到我去救你了。”元綦把发钗递出。

含碧接过,轻握在手心,指腹抚过紫竹的一个个竹节,停在三粒挤挤挨挨呆在钗头的小萤石旁。

她抬手在自己的右侧的发髻间摸索,拔下一根浅绿色的流珠银发簪,把紫竹发钗戴了上去。

“好看吗?”她望着元綦问,眼波里尽是笑意。

元綦坐在小桌前,回眸看她一眼,点了一下头便自顾自地吃起土豆。

含碧的心却被他这一眼,瞧得乱了分寸。

“道长,道长…”门外传来弱不可闻的声音。

“谁?”含碧走出了门,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你?”

“姐姐,是我,是我,安果!道长在吗?”小鼠精见着含碧连声道。

“你们…”含碧疑云笼罩。

“何事?”元綦走近。

“我找到了一处,已经做了标记,道长可以解开了吧?”安果急道。

“是吗?”元綦挑眉问。

“真的,真的,我办事可比那些孤魂野鬼可靠多了!”安果道。

“好,那等我办完事,回来就给你解!”元綦说完就进了屋。

含碧边跟着他往回走,边回头看,安果虽急得团团转却也不敢太靠近小屋。

“入夜后,我去看看,你就…”

元綦话音未落,含碧就道:“我和你一起去!”

“嗯?”元綦问,“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吗?”

“不知道就不能跟着去吗?”含碧问。

元綦扫过一眼,道:“想去就去吧。”

“真的?”含碧偷偷又碰了一下发钗,“可,你还没告诉我这发钗要怎么用?”

元綦道:“手伸出来。”

一只白里透着粉的手在他面前摊开。

“上天合契,与灵同体!”元綦以念力画符,印在她掌心。

含碧收回手,瞧了瞧:“这就好了?”

“嗯。”元綦道。

“可…我记得人和妖还需要一份契约才能…生效…”含碧道。

“可有可无…”元綦道。

含碧忽得伸出了自己的手,立掌,静静等着元綦。

元綦一愣,终还是伸出了手。

他们掌心相对,合拢。

一道紫色弧光划过,契约成立。

他的手与她的手即刻分离。

“好了,从现在起,我不论何时何地只要喊你的名字,你都能听到我的声音,感知我的方位,回应我,对不对?”含碧道。

“嗯。”元綦道。

含碧盯着掌心,满心期待。

从指尖传来的酥麻感似海浪般一浪接着一浪地涌上心头,她沉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