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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敝人生相丑陋,还是不见为妙。”

那声音依旧沙哑撕裂,仿佛嗓门严重上火,扁桃体发炎之类的,不似刻意伪装嗓音。

通过声音判断内功深浅,欧阳刻还差点意思,不由看向周景文,意示询问。

周景文却没读懂少主的眼神,只是微一点头,道:“高人总是性情殊异常人的,高人说不见,我等无须打搅高人清净。”

王处一莞尔。

周景文这话连打带消,意思是你这位高人既然拒不露面,又何必多嘴多舌,打扰我们闲谈的兴致?

那屋中人不吭声了。

“贫道今日得能拜见两位俊杰,可谓三生有幸,尤其欧阳兄的教益指点深感有悟,这便回转重阳宫面壁些时,仔细斟酌一番欧阳兄的微言大义。”

王处一城府不够,虽脸含笑容,到底话中带刺,又一拱手,“两位请了。”

“请了。”

欧阳刻抱拳,不想跟他抬杠了,这个玉阳子脾气还不错。

“道长请,后会有期。”周景文起身抱拳。

王处一转身下楼离去。

两人都走出客房,向那间屋子看去。

欧阳刻悄声道:“有问题吗?这人功力有多高?”

隔着四间屋子,那人居然将欧阳刻压低的语声听得分明,朗声道:“比你略高少许,跟那位道长大差不差,跟你身边这位就差得远了,那是无论如何赶不上,直教人徒叹奈何。”

好吧,内力运用于嗓门发音,欧阳刻确实没学会,陌生人认定他是个庸手,他也不在乎。

“兄台可是出自桃花岛东邪门下?”周景文提气发声。

欧阳刻念头一转,这人应该是冯默风。

这时候是不是在干铁匠隐藏身份,就很难说,因为神雕世界观当前不存在。

曲灵风消失了十六年,很可能早已死在牛家村的密室里。

陈玄风已死十年,瞎子梅超风在北边塞外苦练九阴白骨爪。

陆乘风坐轮椅,暗地里扶植儿子当湖匪,赚得盆满钵满,不可能独自住店。

至于黄药师的五弟子武眠风,原着里没出现过。

那房中传出“咦”的一声,问道:“尊驾何以得知?”

“你为何不敢亲身出见?”周景文说话不再客气。

“晚辈腿脚不便,怠慢勿怪。”又问道:“前辈如何断定,在下出自桃花岛?”

他忽然客气起来,倒挺怪异的。

周景文笑道:“少主言辞生冷,乖张桀骜,天下间侠义道派要敢说当面赞一声的,舍东邪门下难出其右。”

“前辈客气,听少庄主说的在理,在下一时没忍住,未免僭越了。”此人语气越发诚挚。

欧阳刻下意识提声问道:“兄台在黄岛主弟子间位列……”

蓦地里传来剧烈响动,打断了欧阳刻的问话。

似乎窗扇被巨物整体砸毁,跟着木屑碎片哗啦落地,再接着就听“嘿”的一个人声,紧接着扑的一下物事倒地的声音。

两人飞身蹿出,径扑声响传来的那间客房。

双扇木门被周景文随手推开,暗栓断落。

一个黑衣人脑门黑巾扎向后脑勺,背对着两人傲然屹立。

看着渊亭岳峙一代宗师的模样,个头却委实矮了点,比欧阳刻足足矮出一个头。

周景文一眼瞥过房中景象,哼声道:“好贼头!”

说着身形微动,移形换位般上前,提掌劈过。

黑衣人更不转身,左拳后探,仅凭风力所向便将来掌封住。

欧阳刻也看明白了。

临街窗棂断落,一个藕衣中年人委顿床沿,贴地坐倒,唇边鲜血狂流,泊泊之出犹如泉涌,血中且挟以碎块。

内脏已被震碎!

这就是冯默风?

他怎么会死在这里?

屋中拳风掌风越渐剧烈,欧阳刻大感窒息,原还想近前探问几句,这时候只能越退越远,直到双脚踏出门槛。

黑衣老人能跟周景文打得不相上下,内力显而易见的浑厚,欧阳刻也估摸着猜到他的身份了。

“裘千仞!”周景文喊出欧阳刻心中所想,“你铁掌帮下毒手,谋夺桃花岛门人性命,也不怕黄老邪找上门去?”

“嘿嘿,既被阁下认出,那我当然要大肆宣扬,下毒手的另有其人,正是你白驼山庄那头老毒物。”

“譬如尔等觊觎九阴真经,找上这个小家伙逼问……老毒物求经若渴,不择手段,天下皆知,道理自然说得通。”

周景文冷笑道:“果然说得通,就不知你那铁掌痕迹如何掩盖?”

两人说话间,手上却没停,彼此拳来掌往,动作并不快,一板一眼的挟以凌厉内劲,其实比之兵刃搏斗,凶险处远有过之。

欧阳刻首度近距离观摩当世顶尖武学的较量,只见两人每一个动作都势道强劲,笼罩了极大范围。

屋内物件随着无数股狂暴的势能横倒竖跌,欧阳刻琢磨着换成自己上,在如此势能下,一招都顶不住。

裘千仞笑得打嗝,嗝声嘹亮,“哪来的铁掌功?掌风皆含毒素,这分明是威震天下的蛤蟆功!哈哈哈哈!”

周景文脸色一沉,猛然双掌齐出,狂风呼号。

客房空间所限,退避伸展不佳,而周景文双掌袭来几有排天之势,裘千仞也展拳为掌,双掌硬接了下来。

四掌首次相触,生成一股肉眼看不见的旋流,却未曾彼此相吸比拼内力,裘千仞像一只飞茑般飘身出窗。

衣袂翻飞声传来,人影已消失不见,估计是上了屋顶瓦面。

裘千仞冷哼一声,“好内功!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不送!”周景文语声冰冷,却没报万儿。

欧阳刻走入房中,四名护卫此时也赶过来。

周景文冲着欧阳刻摇头,欧阳刻很懂的站定不语,作手势阻止护卫入房,估摸着裘千仞还在附近徘徊未去。

好半晌后,周景文点头道:“他走了。”

欧阳刻讶声问道:“你不吐血?”

“我为何吐血?”

“小说电影里……好吧,阿伯没受伤就好。”

“伤势无碍,休养几日便好。”

欧阳刻心又悬起来,奉承道:“想必姓裘的老小子伤势更重。”

“他借后跃之势化解了我的掌力,料来未曾受伤。”

马屁拍到马腿上,就很尴尬。

欧阳刻视尴尬如无物,一指坐倒床沿的重伤中年人,“他是桃花岛……黄老邪弟子里面的老几?”

“你问他。”

周景文盘腿席地坐下,眉观鼻鼻观心,闭目运功。

不待欧阳刻发问,中年人哑着嗓门道:“我老五。”

三个字便令他剧烈咳嗽起来,咳声连绵不绝,咳声中带着血沫带着碎块,看来咽气就在一时半刻了。

“哦,排行老五,那是……武眠风!”

欧阳刻眼睛一亮。

武眠风这辈子是无论如何琢磨不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名字会让这位年轻的少庄主眼前一亮。

于生命的最后时分,武眠风右手食指沾血,在屁股旁的地板上写了个大大的“裘”字。

于是,弥留之际,他又听到更奇怪的最后一句话。

那句话分明语法有误,但武眠风已无余力纠正。

“原来你是真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