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小说旗!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墨砚堂有室内浴池。

清新淡雅的白茶花香萦绕水池,舒颜沐完浴,取过搭在屏风上的新衣,湿润的指尖捻了捻,柳眉挑起。

这是一件广袖交领流仙裙,上衣是浅到近乎白的红色系,下衣烈烈灼红,银色纹路滚边,后衣摆绣着一只占据了大半面积的白孔雀,前面的衣摆亦有白色纤长丝绦。

好看是好看,却不是宫女的衣裳,高晖这个人精。

舒颜穿好衣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卧室,蹲下来借暖炉烘干依旧湿润的发丝。

差不多干时,将头发撩到身后转过身,看到封彦正盯着她:“看呆了?”

“怎可能。”封彦攥紧了药膏盒子,“朕只是在想如何擦药。”

舒颜瞥了眼他的腿,太长,这厮躺着自个儿够不全。

不关她事,躺下睡觉。

漆黑的夜晚,点着一根蜡烛的室内,响起封彦质询的声音:“你就不帮朕擦一擦?”

舒颜闭着眼睛才懒得理他:“不行,我不要闺誉吗?”

封彦道:“确切地说,你已经嫁人了,朕是你的夫君。”

“哦,那我给你写封休书。”

说干就干,舒颜爬起身,掀开帷幔,径直走向书桌,取过一张宣纸。

话说……休书怎么写来着?舒颜点亮一盏烛灯,拿过砚台,盯着泛黄的纸张想了一下。

反正大概那意思吧。

提笔落字。

烛台上的火苗左摇右晃,桌案昏暗的黄光中,投下一道高大阴影。

舒颜正写到最后一笔,看到黑影,挑眉侧过头:“怎么,要给点意见?修饰修饰?”

她眉飞色舞,封彦的脸却比那铜雀端石砚还要黑,一下子夺去毛笔,如他平时批奏折一般,画了个叉,一个大叉。

那张宣纸上,俨然写着——

【今有女子姓楚名舒颜,长鹰临空人氏,其夫封彦,不守男德,现休之。】

“朕就这么讨你厌恶?”

封彦大手按住桌沿,将她锁在胸前,其中一只手按住了休书,五指扣住,带着愤怒拧成团。

纸张刺啦卷起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尤为明显。

“你说呢?”舒颜歪了歪头,反问道。

封彦眼里泛起波澜:“朕不会冤枉好人,你的父亲,必不无辜。”

“但我其他家人是无辜的,至少我是无辜的。”

“三国相争不断,朕若不施以雷霆铁腕,如何安邦定国,震慑强敌。”

舒颜一笑:“你我身处位置不同,不必也不会互相理解。”

封彦眉头拧起:“那你究竟想要如何?杀了朕?”

“我为什么要选送死的做法。”舒颜缓缓抬手,摸向他的心脏,“封彦,从你的心为我软化开始,我的复仇便逐渐迈向了成功。”

美人祸国。

封彦心神一震:“这才是你真正的报复?从一开始,朕撞上你偷窃就是故意的?”

“那倒不是,真正聪明的人,擅长将每一个意外,变成计划的一部分。”

封彦,所有的事情都是意外,只有我此刻说的话,才是真正的计划。

舒颜抬起下巴,毫不害羞地自夸着,亮晶晶的眸底却隐藏着暗芒。

那厢,封彦松开了捏纸团的手,不知何故,听到她说一开始不是意外,他没由来地放松。

那是他最初注意到她,最初的在意做不了假。

不。

还要更早。

十三年前,他十四岁时,遇见的人……封彦抬起手放在她面前,不自在地问道:“你小时候,可去过城外灵静庙,在那里遇见过一个少年,你可有印象?”

舒颜啊了一声,当作刚想起来的样子:“那个被我咬了一口的,是你啊?”

封彦直接搂住了她。

他不信神鬼,不信天象,这一刻心里却被滋生的喜悦浸满,甚至想仰天大喊一句缘分。

“发什么疯。”舒颜推开他,“封彦,你听好了,我绝不可能原谅你,是你让我在冷宫过了上千天不是人的日子。”

“朕知道那里很苦。”

“具体怎么苦你知道吗?”

听着封彦不咸不淡的语气,舒颜心里蹭的冒出一通无名火,想起了死在吃人宫廷的彭氏。

“冷宫那地方,两三天才能吃上一顿剩的饭、馊的菜,在那里,不论春夏秋冬,我都只能用冷水沐浴,但那井里的水,我用着,也怕着,为什么,因为那里捞出过不止一具尸体!

是,你是安排了宫人照料,但那些人满肚子怨气,只会向我们这些永不见天日的弃人发火,拳打脚踢都是轻的。

有的人撑不下去发疯了。”

彭氏的样子重现在她的记忆里,舒颜哽咽起来,气愤地揪住封彦的衣服。

“发疯之后,那些倒恭桶的太监们,那些找不到对食的太监们,会对没有反抗能力的她们做什么你知道吗?

我救了彭姐姐,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她离开不了那里!

后来太监还来寻仇,一盆盆粪水往我身上泼,甚至还想对我行你对柔嫔做的事情!”

人间世界三千,生灵万万亿,不可能所有人都一生顺遂。

舒颜走过成千上百的小世界,她多清楚啊,可是,让她对看见的悲惨无视,她做不到。

她能够赐福彭氏的转世,祈她来生平安,但没法抹去彭氏这一生经历的痛苦,何况冷宫中,彭氏又岂止一人?

粗粝的指腹摩擦过脸颊,为她拭去眼泪。

“用不着你假好心!”

舒颜挣脱开封彦。

他反握住她的手:“朕往后会护住你。”

舒颜再次甩开,推开人往前走:“前三年死哪儿去了?现在来迟了!你休想!”

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舒颜转过身,瞥过封彦烫伤的腿,怒目圆瞪地伸出手,“手。”

封彦递上自己的手。

“嘶。”

下一刻,曾经被咬过两遍的手,迎来了第三次被咬,并且重得出血。

舒颜撒开手,搀他回红木床。

短短一刻钟的交谈,暴君的情绪被折腾得百转千回。

他怔怔地盯着手上的伤发呆,又看向正在给他抹药的舒颜:“你还打不打算写休书?”

“写什么写,咱们俩,不死不休!”

最后一句,宛如定心丸,抚平了封彦波澜起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