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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辞缓慢睁大眼睛,看向絮儿平坦紧实的肚子。

如此弥天大谎她还居然敢撒?

一时在场所有人噤若寒蝉。都知道恒荣帝虽有好多皇子公主,皇孙却只有李畅一个。眼下齐王妃有孕,万一有差池便是杀头的事。

絮儿摸着肚子在侍卫跟前慢悠悠扫量,倏地额间一紧,倒地呻吟,“不好,我的孩儿,孩儿……”

李辞几步飞跨过去搂着她,端的是痛心疾首,“心肝,怎么了?”

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如此肉麻的称呼,絮儿感觉肚子真有点痛。是想吐。

她抖动薄唇,抚摸李辞的脸颊,“王爷,咱们的孩儿像是保不住了。”

说着眼皮子虚合两下,重重闭上。手也跟着垂到地面。

李辞强忍笑意将她打横抱起,“来人,找车轿送王妃回府!”

转头厉声吩咐,“今日之事暂不可让外人知晓。倘若皇上与娘娘知道,只怕引得他们伤怀。张稳,你留在牺牲所与张大人再做勘察。陆展,你领侍卫回府,挨个盘查有无可疑人员。”

回到隐春园,一行人做出无事发生的样子。

待至日落月升,四周乌黑一片,查来查去都没查出可疑。陆展把不当值的侍卫都放归家。

他听从王爷的嘱咐,留着心神守在管家房。奸细既然是贵妃的人,必定会和孟望春通消息。

待至二更末,果然有人悄悄去找孟管家说话,隔着院墙,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

只听孟管家压低声音训斥,“如何没伤着他?”

另一人道:“不知怎的今日王妃跟去,倒是让王妃滑了胎。”

孟管家不耐烦道:“哼,事情办成这样你算是完了。得往宫里请示了娘娘再发落。”

两人悄声说过一阵各自散了。

依照王爷的吩咐,陆展不管孟管家,先一把揪住那传话的人,砸晕脑袋带到别院。

别院里灯火通明,李辞与絮儿端坐上首,下头跪着个侍卫,给刺骨的凉水一浇忽而缓慢睁眼。

醒来浑身骨头酸痛,想来已被痛打一顿。他双手被反捆在后腰,见被擒获只好垂下脑袋。

李辞冷言道:“想不到你进府多年,却糊涂至此。”

那侍卫果真就是白天掌心有伤口那个。他见状不妙,咬死不回话,只顾低垂脑袋。

陆展拔剑将他脑袋抬起来,寒光映在他惨白的脸上,“小五,王爷待你不薄,竟做起吃里扒外的勾当!”

那个叫小五的侍卫眼眶挣得通红,像是有满肚子的冤屈要喊,却喊不出。

絮儿见他脖间青筋直暴,头细微颤动着,唯恐他牙齿藏有毒药要咬破自尽。

当机立断将自己的鞋塞到他口里。电光火石之间,那小五果真大咬一口。

絮儿怒道:“好个天生的狗货,给人卖命有什么好?值得你豁出命去保?”

那小五咬着她的鞋,一时屈辱得紧,挣出两滴不值钱的男儿泪。

絮儿抽出绣花鞋照着他的脸啪啪扇两下,“哭什么哭?没出息!”

小五自知妨碍龙孙已是死路一条,认命地闭眼流泪。

絮儿看那样子就来火,拎着他的耳朵骂:“你替人卖命,怎么知道事成时候不会被灭口?如今老实交代,不仅免你一死,还能免你家人一死。”

沉默良久,小五到底垂下脑袋说:“贵妃娘娘要取殿下性命。今日做不成,我在小井街的全家老小都得死。”

李辞沉下一口气,轻吐出一句,“蠢货。”

小五到底招了,和盘托出后续计划。他将马弄惊之后,待齐王跑远跌落,埋伏四周的杀手会将齐王制服溺死在清水潭,造成堕马溺毙的假象。

一并供出藏在侍卫队伍里的其他细作。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絮儿心惊胆寒。

难怪李辞避世于别院,难怪他常年隐身在暗阁。天底下竟无片瓦安全地将他遮罩。

第二天大早,孟管家写好书信正要叫人送进宫。因时辰早,其他人还未进府,只剩昨夜当值的温玖在总管房。

他扬高声音,“温玖,给我往宫里送封信。”

温玖这一向留心府内风吹草动,如今见王爷身子无碍,容貌如常,料定孟管家作恶多端,好日子到了头。

而他的好日子必定就要来了。

他笑眯眯接过书信,半嗔半怨,“哎哟,值夜原就辛苦,这大清早的还不让人歇着。”

孟管家朝他屁股就是一脚,“别躲懒,快去快回。”

温玖接过一看,信封什么都没写,想来是不方便写。没往宫里去,反而将信送往隐春园。

絮儿在榻上拆看,额心一跳。

信中不但把昨日遇袭的事件详细报备,甚至安排了后手,让秦大夫以替王妃诊治小产为由,进来杀人。

絮儿将信摊到李辞眼前,“依我看不如将计就计。”

李辞转过冰山般的冷脸,“一点子事情把你的安危搭进去,不合算。”

说着软了口气,“我自有决断,你不必忧心。”

絮儿知道他的定论必定是直接取人性命。然而扳倒贵妃,她想留几个活口做人证。

她将信拍在书案,“我保管不会受伤,瞧,不是连骑马都学会了么。”

李辞拗不过她,信到底送往宫中。

得知齐王妃有孕,激得陈贵妃连声咳嗽。

今年她的身子越发不好,只怕不提前把这孽胎除去,再无精力应对。

李效那个孩子读了许多圣贤书,但没有与人周旋的能力。

陈贵妃怕她哪日不在了,李效多出一个碍事的侄儿,有碍皇位稳固。

她叫来秋禾嘱咐,“就按孟望春说的办。倘若秦利真失手,下次齐王妃进宫务必给她准备安胎药。好容易有了身子,是该好好保养。”

两片丹红的薄唇轻轻开合,眼眸却闪着骇人的光。

养胎是不可能让齐王妃养胎的,却是动了歹心谋划着一尸两命。

眼见不到三天便是祭天大典,此去凶险非常,李辞往前独来独往无甚忌惮,如今多了絮儿,生怕他去后家里出岔子,带累絮儿陷入危险境地。

这夜过了三更,他仍是睡不着,从暗阁走出来见絮儿也没睡,正在榻上摆弄个香囊。

李辞坐到她对面,借着烛光静静看她的脸。

絮儿歪他一眼,“你不困?”

李辞早已困乏得紧,但横竖睡不着,便摇摇头。

絮儿知道他不说话的时候必定藏着心事。

她说起别的,有意让他大脑放空,“下晌让金枝去叫了秦大夫,说是明天一早就来给我诊病。”

李辞接过她手中香囊,指腹摩挲着那条狗,“你害怕?”

絮儿还真有些怕,却与他担忧的不太一样。

“我没身孕,就怕在秦利真面前露馅。”絮儿羞眼一横,很快又转回去。

李辞倏地笑出声,脸微微发烫,“这可让人为难,再用功也没那么快。”

谁让他用功了?

絮儿羞红了脸踢他一脚,“胡说什么呢?”

李辞端正神色,眸里闪着冷厉的光,“不怕。他摸到你那刻就是死人。”

絮儿知道他动了杀心,就怕他的心结是和杀人相关,忙劝,“不用杀也能办事。你杀多了人,往后折损子孙阴德怎么好?”

李辞抓起香囊闻闻,虽没放香花,倒是有些虚幻的香气萦绕鼻端。是因为絮儿的出现,他冰冷寡淡的生活才有了滋味。

“阴德这事唯有仰仗孩子母亲,我这头算是没指望。”

絮儿暗自懊恼说话不谨慎,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说起生孩子的事,着实过于暧昧。

忽地,窗外一阵簌簌响动,李辞翻身下榻挡在絮儿身前,一口吹灭蜡烛,拉着絮儿躺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