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柳元培也带上了笑意。
他是皇帝的伴读，比自己小许多的柳元青、曾经经常借故找他和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玩。元青长得可爱又机灵聪明，他们二人是真心疼爱这个弟弟，“元青的眼光不错，虽说是齐宁侯的嫡二子，实则并非主母亲生，成长颇为坎坷，与齐宁侯完全不同，是个有资质的孩子。”
“难得你如此夸个小辈，”皇帝笑了，“当年你也很欣赏那个慕青峰，没想到，这二人如今竟然卷在一起了。”
“是啊，”柳元培想想这两人的经历，忍不住叹口气，“这两人都是有资质的，或许将来真能派上用场。”
“且看着吧，不必着急，我们这老一辈的、还没到扛不动的时候，”皇帝笑着道，又想起什么，笑容淡了下去，“说起来我们还不敢称老，更老的也还活跃着呢。”
“您是说？”柳元培自然听出了这话的意有所指。
“也派人关注着付太师的动向吧，或许也能有所收获。”
“付先生他...”柳元培知道这位老师对皇帝的重要，他当年也叫过太师多年的先生，如今皇帝竟意指付太师，是他没想到的。
“若只是他原本的势力，我又怎么会介意，”皇帝看着桌上的一堆奏折，“老师老了，倒也生出些不一样的心思了。”
“照我说的去做吧，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臣遵旨。”
付太师在京郊有个气派的别庄，他虽不常去，但他派系的聚会大多时候是定在这里。毕竟作为皇帝的老师，他的势力也算是被默认的，无需太多隐瞒。
齐宁侯齐弘墨和工部侍郎廖友昌，正对坐饮茶。他们俩算是太师派的中流砥柱，此时聚会刚过，两人颇有默契地留下来闲聊几句。
“廖大人觉得这茶如何？是刚送上来的，头一茬的春茶。”
“茶是好茶，只是炒制不如往常熟，”廖友昌看起来是个爱开玩笑的，“不知是不是受了今日齐大人的影响。”
齐宁侯笑了笑，“怕是冲制的水温不足，担忧水太热烫到人，看来是多虑了。”
“既然如此，我就直白些讲了，我的二子齐子彦，似乎与柳国公府颇有瓜葛。”
认识廖友昌多年，他的外号便是笑面虎，这样惊讶的表情齐宁侯也是少见。
廖友昌很快收敛，抿了口茶，确实有些苦涩之味，“齐兄的儿子一个个都是出类拔萃，恭喜齐兄了。不过说是‘似乎’，齐兄莫不是不甚确定？”
“确实是才知道，”齐弘墨也饮起茶，“说起来我这二子与府里不算亲近，此前未曾提起，我也是上次夫人大寿时才得知的。”
以廖友昌对齐弘墨的了解，应该是不会允许小辈、发展超出他控制的势力的。除非，他真的没有察觉，而且刚刚意外得知。
想到这里，廖友昌有了一分淡淡的幸灾乐祸，被立为世子的是个平庸的，偏偏是关系闹得不好的出了彩。齐弘墨大约也是想到这里，面色沉下来几分。
“廖兄也多少知道我府上的状况。子彦与我并不亲近，但涉及到柳国公府，就又不只是亲近与否的问题了，”齐弘墨眼中满是精光，“柳国公府代表的是什么、你我都清楚，而这些年来太师大人的动向也并非不能察觉。此时我的儿子、竟得了柳国公府的青睐，岂不是个天大的机会？”
“怎么说？”
“若是整治子彦一二，将他驯服，应当是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就算是子彦本人并不清楚的信息，也能给我们打开调查的通道，或者与柳元青做些交易，总之定是能派上用场的，”齐弘墨垂下眼，“我们在现在的位置上也等了很久了，不是么？”
“你是想借此机会，顶替掉礼部的老尚书？”这人说起对待儿子犹如对待野兽的口吻，实在让人难以理解，不过廖友昌也不会去干涉，反倒是对齐弘墨的目的有些不解，“如此大费周章，有必要吗？现在礼部的实权大半都在你手里，老尚书已经不怎么过问了吧？”
这点与他所在的工部不同。工部尚书并未像礼部尚书那样、完全归属于太师一派，也因此，他的权职基本限于礼部右侍郎这个位子，实权比之同样任六部右侍郎的齐宁侯小了不少。
“为了老尚书确实不必如此，”齐宁侯摇头，转而起了另一个话头，“你可知、那日我夫人的宴席后发生之事？左谏议大夫孟云升之子，在我府上算计子彦和婉清。虽我府上警觉，没发生什么大事，但你可知这背后是何意？”
廖友昌思索片刻。孟云升是前一段时间从外地调回的，因为左谏议大夫的位置敏感而被各方注意过。他儿子与京城势力应当没有纠葛，大约是替父办事，这孟云升的背后...
“王氏在针对你的二儿子和大女儿？而且急迫到要在你的府里下手？”廖友昌严肃起来，这可不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没传出来什么风声，一定是有人在刻意遮掩。
齐宁侯也不提侯世子出手的蠢事，只是点点头。
“具体是为何我还在暗中调查，但是氏族派很看重这事，是确定的。子彦应当是与柳元青相关，婉清本身没什么要紧，应当是冲着她夫君颜辉，我看颜辉也对婉清颇为用心。若是能从子彦和婉清那挖到消息，想必王氏一定会很感兴趣。”
“这件事，齐兄与我说又是何意呢？”
“就算掌握了实权，副的与正的、还是意义不同，在他人眼里的分量自然也不同。我们始终挪不动，是因为老尚书们深得太师的信任。但太师也老了，生了畏惧之心、不愿迎接变化，我们也该有些新气象了，”
廖友昌看了齐弘墨一会儿，这人与他差不多同岁，两人做学生时期就相识，如今却越来越不同。他自己的欲望虽然还在，但也随着成家立业逐渐温和下来，但齐弘墨的野心，竟是越烧越旺，不惜将子女填进去也要再进一步，甚至顶替太师在他眼里、可能也不过是个开始。
“我可能也是上了岁数，儿女也没有齐兄的那样争气，自然不能像齐兄一样所求甚大。”廖友昌最后这样回答，“但若真到了齐兄所说的那一步，拥抱新气象也没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