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4月10日，周一，晴，王主任办公室
清明后，天气越发的暖和。大街小巷上，大姑娘小媳妇们一个个尽情地展示着身材，能露的尽情地露，不能露的也半遮半掩的露。深圳的夏天，无事坐在路边，到处都是风景。
自从上次野炊回来，Alice的穿着变得保守起来，黑白两色的t恤加牛仔裤成了她的标配。不得不说，Alice的身材真的就是一个衣架子，任何一件普通的衣服，搭在她身上，都能穿出模特的效果。
阿美和英子有样学样，一色的妆扮。有时候三人甚至会穿同一个色系的t恤，同一个色系的牛仔。本想低调来的，三人走在一起，却又成了办公室里的一道独特的风景。
芳姐跟我的配合越来越默契，无需言语交流，有时候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想要表达的意思。有了芳姐的协助，我乐得轻松。部门日常事务都交给了芳姐，而我则一心在准备试用期的报告。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只是一个偷懒的借口罢了。
Alice没再提那晚的事情，我就更不可能去提，就当是个意外，虽然每每想起来，都有点不甘。这两周来，Alice刻意跟我保持了一些距离，两人之间的对话，也没有之前的那种随意。偶尔出现两对视的时候，也是匆匆移开。
今天又是周一，我到公司比平时早了一些，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想了一会，准备周一例行的早会。昨天晚上接到芳姐的一个电话，立即意识到，过去那种轻松惬意的日子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采购部会开始忙碌起来。
8：30早会准时开始。Alice进来后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芳姐呢，怎么没看到她人。”
“芳姐请假了，我们先开会。”
“我就说呢，芳姐从来不迟到的，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来。”阿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看着阿美那傻傻的样子，我突然有了主意。小样，就你了。
“阿美，芳姐平时对你咋样？”
“很好呀。”
“怎么个好法？”
“芳姐是我姐，你说怎么个好法？当然是像大姐姐一样的好。”
“既然这样，现在芳姐家里遇到困难了，我们是不是也要帮帮她？”
“啊，芳姐出啥事了？”抢话，采购无人能比得上Alice。
“芳姐的事一会再说，我们先谈工作。芳姐需要请假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的工作安排，我想了一会，需要临时作一些调整。”
“阿美，你来我们公司已经一年多了，一直在做文员工作。我记得英子也做过一年的文员，然后就开始做SqE了，现在还带着几个Iqc。”
“主任，你想要我做什么？”
“不是要你做什么，而是你要做什么。文员这项工作，做不了一辈子的。你马上就要结婚，成为人妇，然后是人母。你看看公司哪个部门的文员是做妈妈的？”
“人妇，人母，听着好可怕。”阿美跟我想的，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有些事，再可怕也要面对。嫁人前，你是小孩；嫁人后，你得带小孩，不能再做小孩的事了，你得考虑工作转型问题。”这事，估计这小女孩想都没想过。也不等她说话，我直接给安排了。
“转型做什么？主任，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主任不要你，你还有你的小男人，怕什么。”
Alice，现在在开会，你就不能严肃点？
“阿美，不是不要你，而是我要重用你。”
\"你就直接说，想让我做什么？我可提前说好了，能做的就做，不能做的你也不能逼我。”
不逼怎么行呢？人不逼一逼，怎么成长？怎么知道自己有多大潜力？
“不是逼你，只是现在有一个机会要留给你。芳姐请假了，而且时间不短，她的工作不能一直没人做。你别插话，我也没想着直接让你接芳姐的活，给你也接不下来。”
我停下来，喝了一口水，看了Alice一眼。
“在芳姐休假期间，她的工作我计划把它拆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是日常的采购订单的下达，交期跟进和订单变更、延误处理等。这部分的工作，偏向于buyer（采购计划），繁琐但比较简单，重复性强。阿美你学着做，学会了，你就可以做采购了。”
“另一部分供应商管理、商务谈判和资源开发等偏重于Sourcing（采购商务）的工作，我来做。而Alice，你的任务是指导和帮助阿美成长。”
“有没有问题？”
说完，我看着Alice和阿美，等着这两人表态。
“我没做过采购。”阿美有点信心不足。
“你在采购做了一年多的文员，天天处理采购的文件资料，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一些，再说，还有Alice在一旁教不是。”
“错了怎么办？”
“错了就打！还能怎么办。”这小丫头，未开战，就先言败。
“阿美别担心，很容易的。你大专毕业，芳姐也是大专毕业。你看芳姐做得多好，为什么你就不行？什么事情都是从零开始，何况你还是有一些基础的。”Alice立即进入教员的角色。
“那就试试？说好了错了可不许骂人。”
“行，不骂人，要骂也是先骂师傅。”
“你敢？”Alice又不干了，我没理会她。
“阿美毕竟是第一次做，为了避免出错，师傅背锅。这里我定下一条规矩：阿美出师之前，每一笔订单，都需要Alice看过才能发出去。如果Alice出差了或有别的事情不在，就拿来给我审核。”
“嗯。”两女同时答应了下来。
“主任，我呢？我能帮忙做点什么？”英子真是个好孩子。
“你暂时不用。如果有时间，想学，也可以和阿美一起跟Alice学学怎么下单。”
“好的，主任。那我也学学怎么做采购。”
“没别的事，就先这样安排。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一下，多加点班。熬过了这一阵，等芳姐回来，让芳姐再弄一桌饭菜犒劳你们。”
“好呀，芳姐的手艺杠杠的，吃了一顿就想下一顿。”
“如果在这个时期，你工作没做好闯祸了，别说吃，看芳姐回来还认不认你这个妹。”
“芳姐才不会呢。主任，芳姐到底出啥事了？”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家里临时有一些突发的事情要处理，需要请假一段时间。好了，你们先出去干活，芳姐家的事，等有空了再跟你们说。”
英子和阿美先离开了办公室，Alice坐在沙发上没动，眼睛一直看着我。我叹了一声气，在Alice的身边坐了下来。
“唉，这次芳姐是遇到坎了。”
“芳姐到底怎么回事？上周还好好的，我们还商量着什么时候再去搞一次野炊呢。”
“别瞎想，芳姐没事，是她家婆出事了。高血压，脑溢血，估计即使救回来也要瘫。”
“啊？要瘫？那芳姐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在医院陪着呗。昨晚送过去的，估计现在还在抢救中。”
“那芳姐岂不是要急死了？”
“急有什么用，事情都发生了，只能去面对。人到中年，免不了要面对生死离别，这是我们都逃不脱的宿命。”
“这是什么破宿命，真的就逃不掉？”
“逃？能逃到哪去？芳姐家这事，无外乎三个结果：一、抢救很成功，要不了多久，她家婆恢复健康，生活工作又回到原来的轨道上。但这个概率很小；二、抢救失败，老人就此离去，虽然伤痛，芳姐也是很快就可以回来；三、人救回来了，却是瘫痪在床，需要人日夜照料。从以往听说的案例判断，这个可能性最大。”
“那怎么办？芳姐岂不是回不来？如果是瘫，还不如就这样走了。”
“这话出去别说。有些事，理对，情不对。在中国这个人情社会中，有的时候情比理大。”
“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很傻？说话傻，做事也傻！”说着，Alice的眼睛突然红了起来。我知道，这不是因为芳姐的事。
看着Alice委屈的样子，我也一阵心疼，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放在她的头顶，顺着光滑的头发来回抚摸。
“我跟你说过，我视你为知音。我们有许多共同的语音。你傻，就是我傻。你想傻，我还不想傻呢。但还有一些事情强求不得，如果情不对，则理也不会对。”
“情不对？理不对？情对理不对？理对情不对？”Alice没有理会放在头上的手，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念着，突然起身：
“去你妈的情不对，理不对。有情也是错？无情无义就有理？你这个有贼心无贼胆的混蛋！”
说完，Alice猛地起身走了出去，留下一脸惊愕的我愣在当场。
这下好了，芳姐请假了，Alice也生气了，采购部的两个支柱都倒了。
Alice的气好平，芳姐的假难消。10天？半个月？3个月？还是永久？除了时间，谁也说不清楚。
人到中年，如夜里独行。即使手中有灯，也只能照见方圆数米，一不小心，绊着摔着，踩进坑里，掉进水里，都随时有可能发生，置身于悬崖，步步都是如履薄冰。
都说四十不惑，真的能不惑吗？芳姐今年正好40，现如今也正是困惑满满的时候。
脆弱。原来我们昨天的欢乐和幸福都是建立在如此脆弱的基础上的。一次小小的意外，就可能让一切美好的景象瞬间化为乌有。
无常，无定。如梦，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