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怕不由父亲说了算。”
霍岚山闻言扭过头看向霍凝，“怎么？我不点头，你还想强行离府不成？”
“今日过来，是通知父亲一声，并非是来同父亲商量。”
霍凝沉声道：“还请父亲明日将族中长辈都请入府，让他们为孩儿见个证，以后孩儿离府别居，绝不再拿侯府的一分一毫。”
“荒唐！”
霍岚山哼笑，“父母尚在堂，你自立门户就不怕世人的唾沫星子将你淹死？”
“还是你当真以为自己走到现在这一步，半分没靠过霍氏一族？”
霍凝道：“父亲的意思，我这九卿之位乃父亲功劳？”
“哼。”
霍岚山一时无言，顿了片刻才道：“蒋氏那里我自会安排妥当，其余的事你想也不必想。”
静默片刻，霍凝看着他道：“父亲一共就两个嫡子，已经一人毁了前程，一人丢了性命，如今蒋氏如何你也看在眼中。”
“父亲要是觉得霍家还经得起几番折腾，孩儿奉陪便是。”
夜色中，霍岚山的眼眸眯紧，“你这是在威胁我？”
“孩儿不敢。”
“只是还望父亲想想大哥，他再有几年就到而立之岁，平白被耽误这么多年，王家好不容易开始为他的亲事张罗。”
“父亲应当也不想见府中这时候又闹出什么事，眼睁睁看着霍家绝后吧？”
霍岚山眉头紧皱，目光冷厉看着霍凝， 此言正戳在了他的痛处上。
王家最近上心霍凌的婚事，他自然知晓，只是之前霍凇过世，霍凌又要为兄弟守孝五七三十五日，王家这才一直未登门。
原本霍凌身为武肃侯府的嫡长子，在那件事之前与他议亲的至少是公侯府的姑娘。
可因着后来名声被毁，又耽误得过了年纪，现在愿意同他相看的最高都只有个五品郎中家的嫡女。
便是这样的门第，还是王家千辛万苦才寻来的。
霍岚山只要想到此，便觉心头愤懑难压，恨不得再踹蒋氏几脚。
眼下蒋氏同霍凝的关系势同水火，一个不留神便有可能再出意外，但霍家已经经不起半点差错。
霍岚山眸色深沉，在心中暗自咂摸，霍凝现在身为三品朝臣，倒也是够格分府别住。
且如此来，他也不必担心他百年之后，霍凌会压不住霍凝，霍凝又会对侯府的主位生出觊觎之心......
见他眸色几变，眉头终是舒展，霍凝道：“孩儿不会忘常来父亲膝下尽孝。”
说完他便抬步离开回了自己院子。
第二日一早，霍氏族中的几位族老便被霍岚山请进了府。
听说是为了霍凝要分府别住的事，几个人态度坚决地反对。
只是霍氏一族现今在上京当家作主的还是霍岚山，缠磨了一上午，此事最终有了定论。
霍凝可在侯府旁另起一座宅子，单开府门，非是逢年过节不必每日与侯府来往走动。
此事得了定论的当日，霍凝心中大快。
他本就不是拖拖拉拉的性子，又一直念着那日明棠所说为明芙相看之事，便一刻不耽误地出了府。
他一路脚下生风，连得路上叫卖的小童都嗅到了他的得意洋洋，端着箱匣里母亲早上才制好的绢花拦在他身前道：“大哥哥，买朵绢花送给娘子吧。”
霍凝还未觉小童的声音如此动听过，连带着那匣子里的绢花都看着顺眼多了。
精心挑选了几朵他认为最雅致的，霍凝一手杵着两串糖葫芦，一手抱着装着绢花的匣子，路上再不耽搁去了明府。
得到霍凝登门的消息时，明府的兄妹二人正在院中下棋。
明棠眉头微微蹙起，他昨日已经隐讳地提醒过霍府的内宅之事，算是婉拒了霍凝的求娶。
他心中虽觉得可惜，但为了妹子的以后能过些安生日子，也只能如此。
留妹子在院中等他，明棠起身去了前院，方一见到霍凝，便觉这人今日同他所想的全然不同。
婚事被拒，不说颓丧黯然，至少也该有一丝失落，可今日的他却十分淡定，面上隐隐还能看出一丝得意。
想了想，明棠道：“宰予今日怎有空过来？”
霍凝轻咳一声，“昨日得兄长点拨，今日故又来拜访。”
一声兄长，让明棠恍然间大悟，又觉得不大可能。
“不知宰予兄这是何意？”
“我已同父亲禀明，娶妻之后便分府别住。”
霍凝淡淡一笑，“以后非是必要，不必与侯府来往。自然，何为必要何为不必要，以后由我府这方说了算。”
这个消息简直太过突然，明棠面色僵住了半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自己昨日隐讳提及的顾虑，他不仅一下子就懂。
更难得的是，如此大的、在他和妻子看来涉及到家族，几乎无可化解的难题，他一晚上的时间就搞定。
明棠此刻对他，除了之前的感激之外，心中又由衷多了一层欣赏。
“看来你今日是有备而来。”
霍凝笑而不语。
如今他脱离侯府，明家上下所担忧的事已不存在。只是最难的并非是此，最难得是如何让明芙点头。
明芙性沉，心中主意甚笃，若非她心甘情愿，绝无可能缔结婚姻。
若想良缘天成，他还需得再想些办法才成。
霍凝看向明棠，神色肃正，“兄长放心，我定会以此身护明芙一世周全，此生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明棠昨日婉拒本就觉得可惜，现今没了那些有的没的顾虑，心中更是满意，“希望十年二十年之后，你还能不忘今日的话。”
他的幺幺聪慧又温软，他人待她以真，她必回之以诚。
只是婚姻情爱之事不同其他，讲究个你情我愿，他们以后如何，就看霍凝以后能不能得幺幺的心了。
霍凝郑重道：“兄长放心。”
他生于富贵之家，却是长于底层，见惯了阴暗，正因如此，他更知世人身上唯有真心最难能可贵。
他愿将唯此一份的真心付之明芙，以此身此心护她一世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