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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火药炸过的墙壁破破碎碎,冒着黑色的轻烟。

燕琮犹如站在长着獠牙的巨兽口中,眼前一幕幕血腥残忍的画面似激起了野兽的本能,他只觉此刻浑身血脉都灼热起来,那股狂热汹涌澎湃,激得他胸口憋胀地将撕裂开来。

忍辱多年,这天下,终于要归于他手中了。

站在他身旁佝偻着身子的人瞧了瞧对面屋顶,恭敬地道:“王爷,此处暗箭难防不甚安全,王爷还是先行回府,等待事成,奴才再恭迎王爷入宫。”

“回府?”

燕琮摇头,眸中笑意深深看着乱成一锅粥的西华门,“不回,本王与他好歹也是叔侄一场,自要亲自送他一程。”

他为了今日筹备这么久,若不能亲眼看着燕熺被炸成碎屑,岂不平白失了一份痛快?

西华门下群臣仍在齐声请命,“臣等请圣驾回宫!”

燕熺取下遮挡视线的旒冕,目光淡淡看着对侧那张黑幽幽的巨兽之口。

明正卿登上城楼,背负双手看着临危不惧依旧镇定的少年天子,目露欣慰,“百官恭请圣驾回宫,圣上怎不走?”

燕熺摇头道:“百姓与我北荣官员俱在此,朕不走。”

“圣上之前已经见识过火器的威力,若马上的那些火药一同燃爆,圣上留在此处也不过平白牺牲一条性命。”

“老师说的朕都知晓,只是朕一走,禁卫军必然也跟着撤走,只怕未等不到那些火器爆炸,百姓就先死在同胞的踩踏之下了。”

“我朝大半重臣皆在此处,君君臣臣,有臣才有君,若没了他们,朕又是哪门子的天子?”

燕熺扶着城墙,侧过头道:“而且,朕信老师,老师若没有万全准备,绝不会让朕冒险出宫相迎使团。”

“不得了,又给我整高帽子戴。”

明正卿笑罢摆手,“既如此,圣上便该让群臣和百姓知晓,他们的天子不止有爱民之心,更有能力庇护他们。”

“去吧,去告诉所有人,北荣皇帝,你当之无愧。”

燕熺郑重对明正卿点头,重新戴好象征着天子至尊无双地位的冕冠,他看着底下的臣子与百姓,背脊挺直,目光肃沉。

“诸卿不必再劝!”

燕熺目光扫视着缓慢停止骚动的人群,声音比之前方才更加高昂几分,“朕今日誓与诸卿,与百姓,共存亡,绝不往后退一步。”

底下群臣一阵默然,天子声音已经不见从前的稚嫩之气,取而代之的是他们从未听到过的从容沉稳。

对上底下一双双恐惧中却带着殷切意味的眸光,燕熺抿唇,不顾所有人的劝阻,一步一步迈下城楼。

走至群臣中间,他缓步顿了片刻,又抬步迈向停止了呼喊哭泣,呆呆站在原地的百姓。

“圣上不可!圣上不可啊!”

不时还有炸裂之声传来,群臣们面面相觑,跟在皇帝的身后慌忙阻拦。

燕熺道:“朕乃真龙天子,自有上天护佑。”

“乱朝贼子谋逆,上天不容!”

燕熺抬臂,禁卫军开了个口子,极尽恐慌的百姓似是受到安抚一般,自发地向后退,为高高在上的天子让出一条路来。

长约两三百丈的御道上密密麻麻地跪了满地百姓,四处横闯的马匹身上被利箭射成了刺猬,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想象中一道接着一道的爆炸之声并未来到,长长的引线燃完只余噗呲一声的动静,便不见其他。

燕琮胸腔里激荡的那股子狂热犹如被一盆冷水浇灭,他转身怒瞪着兰盛,“怎么回事?”

兰盛盯着外面,不可置信地摇头,“这......奴才也不知......一切都是按计划行事,并无......并无纰漏......”

燕琮脑袋一阵发胀,抬起一脚蹬在兰盛的肩胛上。

“并无纰漏!那你告诉本王这是什么?”

兰盛被一脚踹出老远,咕噜咕噜滚到被炸落的空墙边缘。

恍惚间看到正在向这边走来的皇帝,兰盛慌乱地从地上爬起,“这些火器交接的时候,每一箱奴才都抽查检验过,威力巨大,还未见过今日这等情形。”

燕琮气得面色铁青,双眼血红如兽,不存半点理智,他的计划已经成功实施了九成,只差临门一脚,就差最后一步!

他便可登基为王,成为这天下主宰!

“王爷,王爷息怒!”

兰盛跪在地上磕头请罪,除了被卢府的姨娘偷拿走了顾赴笑的交货地点,丢了一批火器外,其余他们走得每一步都在计划之内,兰盛实在想不出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

“奴才为了以防万一,在周围布置了人手,他们身上绑着火器,就混在百姓当中。”

“燕熺沽名钓誉,想借此机会收买民心,不过他如此大意下了皇城,我们的人正好有机会动手,王爷尚还有机会。”

兰盛抬眸看向燕琮,“奴才先护送王爷离京,待到平安出城,奴才再请王爷治罪!”

听到还有后手,燕琮才寻回一丝理智,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愤怒和不甘,甩袖出了破碎的包房。

哪知刚走至门口,就被暗中伸出的一只脚给绊了个踉跄栽倒在地上。

燕琮已许久没有这么狼狈过,赤红的双目中包裹着的怒火即将喷薄而出,却在看到满地尸体的时候又退了下去,心凉至极点。

霍凝懒懒地靠着墙壁,挑着眉道:“王爷这是酒还没醒?”

“你怎么找到的他们,不,这不......”

可能二字还未出口,兰盛脑袋便被身后的一支冷箭射穿,箭头穿过眼眶,只差半寸便穿进燕琮脖颈。

兰盛痛得在地上打滚,歇斯底里的哀嚎声让燕琮惊出一身的冷汗。

便连最后的后手也没了,燕琮双目阴鸷。

片刻后他冷冷哼笑一声,“本王是燕氏皇族,是天昭帝在世上仅存的遗脉,便是这次输了,他又能奈我何?”

“他今日惺惺作态,沽名钓誉,简直虚伪至极,既然想要名声,那他便不能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