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了空盏，万良眨着眼道：“大人现在已经压了霍大和霍六一头，庶胜于嫡，本就不合常法，惹人诟病。”
“侯爷这些年不帮着蒋氏不打压已是顶着很大压力，想他再为您谋划，几乎没有可能。”
“尤其是现在侯府袭爵之位还未定，侯府就更不可能助您谋下六部职缺。”
霍凝嗤笑一声，“你懂什么？时势造英雄，若放在平时自是艰难，可现在上京乱局，于我则大有益。”
万良只是静静看着他，不发一言。
霍凝冷哼一声，“他二人自己不争气，难道便要整个侯府一起跟着他们窝囊？”
话音刚落，万良忽而皱着眉道：“其实属下倒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大人既主动找上邓德元和明棠，前程便同明家绑在了一块，反正都已做了选择。”
万良抬眸轻打量着霍凝脸色道：“大人不妨试试入赘明府。”
“您入赘出去，如此不必再顾及身份会压在霍大同霍六之上，在朝堂上大展拳脚。”
“明家独女已经和离一次，明正卿和明棠又视她，若能有良婿入赘，自是不舍她再嫁。明家能容得下她，估计也不多一个您。”
万良越想越觉得这法子一石二鸟，再完美不过。
“自然，就是有些委屈您，要同一个无意的女子貌合神离，相对无言过一生了。”
霍凝目光沉沉，幽幽道：“男子立于世，若能成业，受些委屈又算什么。”
“只是如此一来你当明家姑娘是什么，我成就功业的跳板？还两全其美的法子，到底美了谁了？”
“若我要娶明芙，自然是要堂堂正正的娶，利用女子谋前程，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
万良无言以对，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两全其美当中未曾将明家独女的意愿考虑在内。
他放下手中酒盏，“姓萧的平妻突然离世，属下去查她的死因。”
今日一提到明家的事大人就喜怒无常，留下来又不知要挨些什么莫名其妙的呲。
万良匆匆离开后，霍凝回屋拾起地上旧衣，他两指轻拈，嫌弃地将之丢了出去。
走进寝房，霍凝大马金刀仰躺在简单铺叠的床榻上，慵懒地将手放在脑后。
他口中喃喃重复一遍方才脱口而出娶明芙三字，眼中浮出点点笑意。
那女子是个极有主意的，已经和离一次，今后若非她自己愿意，恐是无人能将她二嫁。
她整日居于府中，能见到的人有限，想来短时间内也难有能叫她看入眼的男子。
倒那闻璟是个麻烦，霍凝拧眉望着夜色，得让乔大儒每日多留些课业，让他没精力想旁的才成。
他在屋中想些有的没的，却不知院子附近有四五道黑影已在暗中窥探许久。
见万良身上沾着浓重酒气踏着夜色离开，黑影一个接一个猫着腰拎着桐油将偏院包围，沿着三面院墙泼洒了一圈。
把门从外头结结实实上了两道锁，又将洒完桐油的木桶丢到墙角。
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用力一吹，青黄相间的小火苗在幽黑的夜色中发出微弱的光芒。
领头的黑影往远处跑了几步，拿火折子的人见他已避开，把火折子轻轻往地上一丢。
火苗沾上桐油，唰地一下扑腾起半人高，然后迅速向两侧蔓延，围着院子顷刻间烧成一条火龙。
几个黑影互视一眼点点头，寻着领头人的方向跑去。
到了之后却不见方才在那里的人，以为主子是见事成先走了一步，四人怕留下被人看到，便匆匆回了院子。
几人方走，被火光包围的院中便有一道似嘲似讽的声音响起。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那鬼鬼祟祟的人影，正是武肃侯府的嫡次子霍凇，此刻刚被人从墙上咚一声丢进院子，脑瓜子嗡嗡作响。
听到声音，他趴在地上，缓缓睁开一双黑幽幽的眸子瞪着霍凝。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你快松开我！”
“敢在府中放火，你这些年跟着你那蠢娘到底学了些什么？”
霍凝冷着脸，他松开霍凇，待他起来还未站稳之时，又是一脚踹到他的肩上。
“只顾自己一己私心，从不为侯府考虑分毫，这一点你果真是蒋氏亲生，手段一模一样的无知又阴险。”
“你可知今日一把火可能葬送侯府百年基业？”
霍凇被一脚踹到了石凳上，后背的骨头似是碎了一般。
恍惚中听到霍凝的声音，他面目狰狞爬起来，“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所有的事都是因你而起！”
“是你害得母亲现在还被关在祠堂，我今日只是给你点教训。”
“你去跟父亲说，让他放母亲出来，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不与你计较，你如果还是……”
“想什么呢？”
霍凝双眉微蹙，厌恶地拖起他一条腿搭到石凳上劈柴似地用力一踩，“到死也不知悔改，你死的倒也不冤。”
嘎吱一声，是骨头断裂的脆响。
霍凝跳进浴桶将身上打湿，很快翻出院墙消失在侯府中。
“啊……”
霍凇凄厉一声惨叫，小腿上被一阵紧绷又酥麻之感包裹，紧接着痛意直掀天灵盖，叫他忍不住又是一声接一声杀猪般的惨嚎。
沿着墙壁火苗扑上春日刚发芽的树枝将火势蔓进了院子里。
一簇小火苗从树上掉落至霍凇手边，吓得他忙住了声，拖着软趴趴的小腿往大门爬去。
快到门口，才想起门在外面被自己用铁锁反锁住了。
他打量四周，院墙已经被火烧变了色，四面的浓烟都聚进院子，呛得他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目光所及只有五步之内，霍凇不信霍凝真敢将他丢在这里等死，威胁着道：“你最好现在就送我出去，我是侯府嫡子，若有好歹，你十条命都不够赔！”
“你如此针对我们母子，除了便宜了那个废物，对你有什么好处？”
“就是我死了，侯府爵位也轮不到你！”
回应他的只有火苗噼里啪啦的迸裂声和更浓烈的烟雾。
霍凇嗓音被浓雾呛得嘶哑，直到此刻，心中才真正感到惊惧。
猛烈的一阵咳嗽声后，他哑声喊道：“救命！”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