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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氏近日举动都在大理寺眼中,那兰姓商贾若无意外,应是赵王除曹子翟之外的另一心腹爪牙。

黎氏不知深浅,成日堵在兰府门前要债。

若不是兰盛知道自己身边有大理寺眼线,黎氏早已不知死了几次。

思绪些许,霍凝缓缓开口,“兰家身系一桩大案,宝庆闻家与兰家有生意上的往来,不管知情还是不知,恐已被牵扯在内,如今所做,唯有及时止损。”

风月斋被大理寺盯上,恐已是旁人避之不及的烫手山芋,闻家如今举动,应该对赵王之事并不知情,若关系断在这里,尚可撇清。

若再有更深牵连,以后怕是免不了要被一并清算。

霍凝拧着眉,满眼认真,却是未再开口。

他公职在身,有些事无法挑明,唯有点到即止。

明芙薄唇微张,眸中讶色稍退。

静静思索后,她笑着道:“多谢,少卿的话我当转告舅母。”

霍凝点头,抱着画匣向前走去,待走至廊外又忍不住回头。

明芙背影已出现在远处,廊下唯剩抱着字帖的偏院小童,见霍凝看来,朝他吐了吐舌,笑着跑开。

霍凝回身,大步离开。

园中戏台已经搭好,乔府老太君只在戏单子上找了出最热闹的,锣鼓声一响,台上倏尔妖魔现身,鬼怪现形,好不热闹。

明芙来的晚,随意找了个偏僻位子刚坐下,台上的锣鼓声便止住,一出戏唱完了。

乔府老太君连着几声喝彩,从一旁的铺着红色绸缎的紫檀嵌螺钿托盘里取了一大把银锭子赏了下去。

其余府中的妇人小姐皆跟着打赏。

明芙微微点头,佩宁亦拿出早就备好的碎银,赏了台上戏子。

老太君又点了出《渔阳弄》,两出戏听完,人便念着乏了,给小辈们点了几出文戏,同一众夫人们离去。

夫人们方走,明芙便觉身旁一侧有道目光似有似无朝她这方看来,栀言凑到明芙跟前小声提醒,“姑娘,好似是信国公府的大奶奶。”

明芙抬起头,眼神明亮柔和,让人不自觉忽略周遭的喧嚣。

卢昭对她对视一瞬,默默转头,手死死捏着裙角。

那边霍凝一人抱着画匣出了乔家的府院,便被守在门口的朱岁安拽住一臂,直接拉去了望月楼。

上京酒肆繁多,朱岁安和霍宁却独钟情这一处。

“你也喝。”

从怀中掏出一壶酒,朱岁安自己先饮了一杯,又将另一杯推到霍凝手边。

杯中酒液透着琥珀色泽,带着一股醇厚香气扑进鼻腔,让人闻之欲醉。

霍凝冷笑一声,将酒杯推至一旁。

朱岁安固执地再将酒杯推回,“平日任你怎么说都可,今日这杯酒,必须陪我喝。”

“权当,权当补我大婚当日,你欠我的那杯。”

“啧。”

霍凝轻挑眉尾,“新婚燕尔,却在我这里买醉?”

“谁说的,我这是喜酒,便是醉也是欢喜的醉。”

朱岁安说着又将酒杯添满,椅子还未坐热,他已连饮下两杯,“我成了家,圣上也已同意父亲请奏,容我今年去礼部历练,在朝中也算有了差事,双喜临门,作为好友,你如何也得喝上一杯。”

霍凝抄起手边酒杯一饮而尽,珀色酒液顺喉结而下,带着一丝辛辣流进腹中。

朱岁安面上勾出欣喜笑意,亦将杯中刚倒满的酒饮尽,拾起酒壶欲再添上。

“够了。”

霍凝抢下酒壶,淡淡开口。

“你心情欠佳,可是家中娇妻......”

“住口,”朱岁安闻言脸色渐冷,打断霍凝的话,“卢氏是我的妻子,不是你可随意猜测诋毁之人。”

“你这副姿态何须旁人猜测,都已写在了脸上。”

“我……我扪心自问,卢氏温良恭顺,对祖母和母亲关怀孝敬,对兄弟姐妹体贴爱护,对我亦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能娶到她,是我之幸。”

提及新婚妻子,朱岁安面颊微微泛红。

“可我总觉得,她对我有些过分的小心翼翼,有时候一句话未等我察觉哪里不对,她便吓得瑟瑟发抖,连声致歉,相处起来不似夫妻,倒像是主仆一般。”

“我起初以为她是介意自己的身份,觉得高攀了我们公府,因此特意向她提过既娶她进门,定会尊她敬她,叫她不必如此紧张,同她说过几次之后,确实是好了一些,在我面前总算不再有那副唯诺之态。”

霍凝眉梢轻轻抬起,将酒杯添满。

朱岁安盯着杯中酒液,苦笑一声,“我的婚事虽是祖母做主,但自决定娶卢氏进门的那一刻,我就已放下了前尘往事,卢氏不知从哪里听到什么,屡屡对我试探,总觉得我对明家姑娘还不能忘怀……”

霍凝捏着酒盏的手微微用力,原本清明的眸子逐渐眯紧。

“卢氏过年这几日陪着母亲里里外外张罗,着实辛苦,乔家今日搭台唱戏,母亲便叫我们两个一起出府松快松快,卢氏起初听到还很是欢喜,却在听闻明家姑娘也在的时候突然冷了脸,我同她说话,她也只当听不见。”

“我知她心中芥蒂,便同她好生相劝,哪知轿子已经到了乔府门外,她都不肯回我一个笑脸,我也一时动了气,借口有事没去乔府。”

朱岁安垂眸,心中无奈,酒劲上头,手也跟着无力地垂了下去。

豪饮一口烈酒,霍凝幽幽道:“女子心中若存了疑心,不管你做何事她都能联想到那处,如今你这状况,恐只有明家姑娘嫁了人,你家大奶奶才会放心。”

朱岁安举着酒盏,木然道:“我倒想不出整个京城,有谁能配得上她。”

暗自神伤了几息,朱岁安撑着桌子起来。

“我与卢氏毕竟是新婚,没同她一起去乔府,除了心中确实有气,私心上我也不想叫人看出我们二人闹了矛盾,与她名声不好,我还是……还是去乔府接她罢了。”

话音还未落,朱岁安已手脚不听使唤地出了屋。

霍凝勾唇一笑,微微向后仰着身子,慢悠悠端起酒盏。

醇香酒液入口,辛辣顺喉而下,回味却是清凛甘甜,绵意幽长,搅着他那隐隐生出的心思愈加澎湃起来。

门外人影一闪,伍恩急急寻来,“少卿,出事了。”

霍凝眉头轻拧,伍恩沉道:“忠宁伯府的夫人谢氏,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