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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死一般的静。

刚刚还隐有人声,此刻,连风声都没有了,一切陷入死寂。

这哪里是荷花丛,简直是遮天蔽日的森林。那些叶盖,茎秆、花朵突忽变得擎天接地,巨大无朋,压迫之感扑面而来。人置身其中,只感自身渺小如蝼蚁,不辨东西南北,冥冥昏昏、迷迷糊糊。

小海公公大惊失色:“不好!殿下,这似乎是个阵法。这下糟了!”

“阵法,本宫倒是听说过,他们打仗是要讲究排兵布阵的,这里不是南楚旧宫吗,怎么会有个阵法?对了,李小姐他们怎么不见踪影了,不是让跟紧她们吗?”

小海公公想哭:干爹呦,您老干嘛派我跟这个冲动的荣王一起来这一趟?都大难临头了,能不能逃出去还是个问题,这位爷还想着小姐姑娘的,哎呦,真是急煞我了啊!

很快,姬无殇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所有人都开始头晕、恶心,一个船夫忍不住吐到了一名煌煌卫身上,卫士狂怒,当即抽刀结果了船夫,鲜血迸溅一地。

姬无殇也觉得心头火烧火燎的,眼睛酸胀,耳膜狂噪,似乎想干点什么,可脑袋里又木木的啥也想不起来,他甩着头,开始无意识地游走起来。

小海公公到底老辣一些,发现功力高深些的人尚且能保持一丝清明,毫无功底的人都已经瞋目裂眦,互相厮打起来,就是对昔日熟识的人都毫不留情。

“保护殿下!”海公公一声利喝,煌煌卫尚清醒些的马上成环形将姬无殇护在中间,奈何三皇子已失清明,茫然游走,卫士们只得跟着忽左忽右、来来去去地保护他,还要防范那些失去理智冲上来的人。一时间就是身经百战的煌煌卫也左支右绌,狼狈无比。

这不是个办法!小海公公只有大着胆子闪到姬无殇身后,道声“老奴僭越”,就一个手刀劈下。

接住软倒的三皇子,小海公公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黑色药丸塞入姬无殇嘴中。随即他自己也服食一粒,将剩余的抛到一个千户手中:“与大家分了,尚可抵挡一时吧!”

很快,瓷瓶见底,瞿千户急道:“公公,尚有一半的人还没有分到呢!”

海公公无奈闭眼:“各安天命吧!”忽而,他眸色转利,吼道:“煌煌卫素受皇恩,今荣王殿下遭此劫难,我等当拼死护之!”

众人迟疑:“可,这发狂的都是我们自己人啊。”

“什么自己人,凡胆敢对殿下不利者,杀无赦,尔等可知?”海公公的声线尖利得近乎破音。

众人凛然,齐声答“是”。

杀!但凡有从自己面前经过的活物就是莫大的挑衅,必须杀了他!失去理智的人互相掐咬残杀,有武器的更是狂挥乱砍,甲板上血流成河。

保护圈越来越小,不时有卫士被攻击倒下。

姬无殇已然醒来,惶恐无措地看着这一幕。从小养尊处优,他何曾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好好的青天白日、映日红莲怎么就成了人间炼狱?

另一边,沈蓉诧异地望着李瑰月:“月儿,你懂阵法?”

进入荷花丛后,李瑰月就吩咐往南行驶。半盏茶后她又吩咐往西南行驶,再半盏茶她又吩咐往东行驶,复又吩咐往北驶……如此回环曲折,实在很是奇怪,但原先显得有点焦躁的船上众人都已经恢复如初,平和安定下来。

沈蓉问瑰月为何要如此行船,还有刚才众人失常是怎么回事。

李瑰月似不想多言,答道:“蓉姐姐,这里的荷花可不是随性而种的,这种绛红的荷花也不是普通的花,简单说,这里就是一个用荷花布的阵法,进入其中会让人神志失常,互相戕杀。”

沈蓉没有想到,她从小来往于李府,自以为对瑰月知之甚深,直到今天李瑰月气定神闲地指挥船夫行船,她才发现,这个小姑娘似乎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她有点不是个滋味,就问:“月儿,你怎么会懂阵法这么玄奇深奥的东西,我们年年游太液湖,从来没听你说过,这里有阵法的?”

瑰月有点歉然的样子:“蓉姐姐,我爹爹书房里有相关的书籍,我就是偷偷看了看,从前就疑心这里是个阵法,就是不确定。家里人看得严,一直也没有机会进来看看,今天是凑巧碰上了这么个事儿,就进来了,还真是我猜测的那种阵法。”

沈蓉一思索,还是皱眉道:“那不对啊,月儿,这百多年了,除了我们,怎么没听到旁人说过这里有阵法。”

李瑰月想挠头,这个……

“我想吧,因为这里是南楚旧宫所在,一般普通百姓是不能踏足的,也就一些官宦人家每年在荷花盛开的时候来看看。一般人也就看看,了不得靠近了摘点荷花回去插瓶,并不会像我们一样深入进来,这个阵法没有深入还是可以全身而退的。那些浅入的人也只会以为花深叶密容易迷失方向,从而放弃深入了。殊不知此阵只有越深入才越危险。”

“那——你有把握吗,我们不会也在里面迷路吧,别为了躲一个轻浮的小子,把咱们折在这里,不值当的。”沈蓉依旧不放心。

瑰月的脸有点僵硬,心想:大姐,这是上古大阵,哪里只是迷路而已,要了我等小命也是轻而易举啊!幸亏本姑娘是懂的,但也不能让蓉姐姐知道太多,她会害怕的,嘿嘿嘿……

众人渐欲绝望,没有服药的卫士都死了,是被还算清醒的人合力杀死的。眼见昔日同袍死在自己剑下,瞿千户虎目泛红,眸见泪光。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海公公的药只是提神醒脑的,如不能及时脱困,药力一过,大家还是会自相残杀!

时间在消逝,海公公呼吸已渐粗重,心头烦意大盛。

他扭头看瞿千户,只见他眸色殷红,呼吸粗重。

再看殿下和剩下的几名卫士,都已经眸无聚光、眼神空洞——要糟啊!

突然,一名卫士双眼暴睁,举起长剑,直直向荣王殿下刺去。

海公公面色大变,想去阻止,奈何双腿灌了铅一样沉重,更遑论跃起救援。

“止”——

一声清啸响遏行云。

提剑刺王的卫士就此突然静止,旋即如大梦方醒般懵懂四顾,但眼神已复清明。继而所有人如长夜梦尽般释然,如千斤重担卸去般轻松,恢复了神志。

天是天,水是水,花是花,这才正常!

有划水的声音传来,一艘画舫接近。

傲立船头的居然是——萧长空!

少年人立于船头,衣袂翻飞,仿若神仙中人。

姬无殇脱险了,但他心情很糟糕。他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刻,他,大越的皇子在萧长空这个臣子面前有点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