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前。
那时的灵生，面庞柔和而又庄严，如同春雪初融时的阳光，温暖而明亮。
她推门而入，耀眼的白光驱散屋内的黑暗。
“哒哒”
还有锁链划动地面的声音。
角落里的男人抬起消瘦的下巴，睁开通红的眼睛，见到灵生，他扯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哟，灵神还来看我。”他凉凉道，“寒舍简陋，怕是会玷污了您的玉足。”
“你还是如此。”灵生并不恼，笑容浅淡，“物生，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呵……”
物生满是讽刺地掀掀眼皮，不过是过来取他的神格，延长她灵生的神格。
真是太好笑了。
天道就宠灵生一个。
“灵生，你也不过是个卑鄙小人。”物生头发凌乱，浑身透着阴冷，“下一个拿的就是永生的神格了吧？”
灵生面上浮现疑惑，物生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物生偏过头，冷哼一声：“你说吧，我听着。”
“我这里有两种处理方式。”灵生微微蹙眉，又和缓下来，“一种是你在这里接受惩罚，用以弥补过往的错事。”
“另一种是，我和永生联手让你从这世间消散。”
不急不缓，叙述从容。
物生沉默着，突然弓起腰来，猛地回头看灵生，嘴巴咧开，神色癫狂地笑着：“哈哈哈哈……”
灵生对物生的反应心生奇怪，走上前一步，想检查物生的状态。
“停！”物生低喝一声，止住灵生的动作，“你别过来，你身上的气息让我不舒服。”
过纯的魔力和灵力，是会相互排斥的。
他的眼角泄出浓郁的黑气，上挑眼睛盯着灵生，音调上扬：“你不知道吗？”
“是啊，你肯定是不知道的。”物生喃喃道。
“你不要想着逃避惩罚。”灵生看物生一会正常一会不正常的，心中的疑惑在扩大，同时夹杂着不安。
物生眼中的红光更甚，诡异地张嘴：“天道呀，它要把我们两个神明的神格剥夺下来，延长你的神格。”
他不出意外地看见灵生眼底闪过震惊的神色，物生面上的表情越加兴奋，他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
“天道帮着你对付我，我是没意见的，谁让你最得天道的喜爱呢？”
“可是，它为了你，要夺取我的神格。我的神格便罢了，但永生的神格也剥夺给你，你真的忍心吗？”
物生的语气罕见地带上怜悯，深藏着不屑。
灵生的手指微微颤抖，平复心惊，冷声道：“你莫要污蔑天道，我的神格并无任何问题。”
“你说的这话，你信吗？”物生歪着脖子，“我本来还在疑惑，天道怎么会要剥夺我的神格。”
“后来呀，我在那小东西上放了点东西，若是神明的情况有不对或是不那么完善，有变弱的趋势，它就会提醒我。”
那小东西，就是第一个生灵，规则言。
“灵生，你又何必隐瞒呢？”物生弯了弯红眼，身体里涌动的兴奋，让他周身的黑雾又有扩散的趋势。
灵生向来温和的面容此刻已经沉下来，她微闭眼，转身扔下一句：“你的神格会自行陨落，但绝不是被剥夺。”
——
灵生将灵力和神力游走自己灵府一遍，确保自己的情况还能坚持几个世界。
她双手合十，对着摆满灵物的青石台，祈天道的降临。
不到一炷香，她脑海里便有悠远的传音。
“灵生，何事？”声音威严中又带着对灵生的慈爱。
灵生跪坐在坐垫上，朝虚空处一拜，垂着眼帘，神色恭敬道：“神族灵生恭迎天道。”
“灵生想问，您之前所提及的减少因果，此话当真？”
灵生轻易地困住物生，除了她自己在第一千零一界设置了第二空间的阵法，还有天道的帮忙。
天道称，它帮忙困住物生，还可以为灵生和永生减免承担的因果。
灵生当初只以为是好意，天道的援手也能让她和永生轻松不少。结果今日去看物生，却听到那样一番话。
她本不愿多想，但天道的贸然插手的确奇怪。
若是说物生的所做无法容忍，那为何在物生扰乱其他世界时只作壁上观？
物生的话，真的是空穴来风吗？
灵生查看关押物生的空间，发现了隐藏的阵脚，有些像置换的阵法。能置换什么，真的和物生所说的一样吗？
“自是真的。”天道毫不迟疑。
灵生深呼吸一口气，语气依旧恭敬：“灵生敢问，剥夺神格也是真的吗？”
天道静默了一刻。
“既是提到，吾也不隐瞒。”天道叹声道，“物生德不配位，剥夺神格是他应受的。”
“物生底下有置换法阵。”灵生默然道。
……
双方皆是没有言语。
约莫过了一刻钟，天道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恼怒：“吾是为了汝的神格，汝这是为何？”
“灵生拜谢天道。”灵生哀伤道，“恕灵生难以从命。”
“若灵生的神格需要剥夺物生的神格才能走得长远，灵生宁愿维持现状。”
如果她拿掉了物生的神格，那与物生炼化精灵族抵挡因果又有何异？
剥夺旁人的命运，加注在自己身上。
她能算得上是一个神明吗？
“灵生！”天道声音中含着怒意。
良久，天道像是妥协了，再次恢复古朴的声调。
“吾不再干预，汝莫要忘了传永生到此处理物生。”
“灵生思索后，认为此事与永生无关。”灵生不紧不慢道，“灵生将独自处理物生。”
“灵生！”天道怒声道，“汝之神格莫不是真想失掉？”
“永生一千次的轮回，您都忘了吗？”灵生悲哀着，“她的神格是您赋予的，也是她应有的。”
“吾再说一遍，吾并无这般的想法！”天道恼怒，震得灵生灵台动荡。
灵生的背挺直，没有接着往下说。
天道软了语调，开始平易近人，如同平辈一般和灵生交谈。
“吾知道，汝不愿夺取旁人的命运，可神格一事事关重大，汝真的忍心抛下三千世界的子民吗？”
灵生的声音平淡：“一个灵生没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灵生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