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余锋的电话彻底无人接听，打不通，无论如何都打不通。顾笙第一次感觉到没什么希望，还有些无力。
在他的办公室里待到半夜也是第一次，以前从没有这么做过，果然还是影响太大了。
‘滴’
他愣了一下，是门刷卡的声音，门开的慢，外面只是探进来一个头。
“金弘。”
“你在啊，这种时候不是早在家睡觉了吗？”
“你来做什么？”
“蒋彤想姐姐了，既然他的鼻子这么灵，想着让他待在小家伙平时睡的地方会好一些。”
蒋彤从门缝中挤进来，直奔着顾笙跑去，之后趴在他的腿上，问他要抱抱。
“这家伙张口闭口姐姐的，怎么今天这么喜欢你？”
“……可能是因为昨天有些亲密接触吧。”
“你今天怎么不回家？”金弘还没进门，本来打算让蒋彤待一会就走。
顾笙抱起蒋彤，让他坐在腿上，看着他那双对姐姐充满思念的眼睛。
“金弘，吴硕死了，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是顾笙传音给他的，原本想走的金弘转而走向沙发的位置。
“那之前不是……？”
“余锋之前做的那个实验。”
“成功了是吗？”
“应该是，至少余锋没有更多余的反应。”
“怎么说，你伤心吗？”
“伤心啊，怎么表达？大哭一场？”
金弘坐在沙发上，想起昨天这还有个人在睡觉，就觉得可惜。
又不是第一次见人死，却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顾笙一边擦拭蒋彤不知道哪来的眼泪，一边和金弘口述自己的感受：“本来没有这个感觉的，在真的得到确切答案之后，我不敢相信。最后一面居然是这么的荒唐，荒唐的我都后悔没看住她。”
金弘反问道：“意外还是自然？”
顾笙伸出手去抓鼠标，按出自己理出的线索，“意外，整这么久只顺到这些。”
金弘起身去查看，见到了顾笙一旁的另一个位置，坐在那细看这些资料。
顾笙把所有文件打开，别过身给金弘让出视野，“大概有六个人，这六个人的身份都是假的，查到最后连他们最后的去处都断了。只知道有很多人都在帮他们打掩护，总之后面涉及的人非常多，还都不是我们社会上的人。”
“大黑啊。”
“只能摸到模糊的路线，明天我去详细找找，一两周不回来，你看好蒋彤。”
“那如果他想小家伙了怎么办？”
顾笙怀里的蒋彤抬起头看着他，眼神似乎都聚集到他的嘴唇上。
他问蒋彤：“你能不想姐姐吗？”
“想。”
他一时间不知道到这是什么意思，以为蒋彤拒绝了。
“你的姐姐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嗯……我想去找姐姐。”那个孩子摇摇头，很认真的告诉他：“我想要去找姐姐。”
“不行。”
别说顾笙不同意了，不会有其他人同意他离开这里的。
“为什么……明明有很多人可以出去啊，姐姐也能出去，我为什么不能出去……”
是啊，凭什么别人能随意进出，而他不行。
为什么不行？
顾笙在想怎么编出一个孩子能够接受的谎言。
“你姐姐去拯救世界了，她把你交给这里的所有人，让他们好好照顾你，等你长大，她就会回来了。”
蒋彤看着他，迟疑了一会，点点头，开始认真的问起姐姐为什么要拯救世界。
“因为她很喜欢这个世界，不想让它毁灭，所以她要去做些什么。”
“那姐姐是要去打怪兽吗？”
“有怪兽，也有坏人。”
“那她受伤了怎么办？”
“她会照顾好自己的，因为她不想让你看见她受伤的样子。”
“姐姐真的会在我长大的时候回来吗？”
“因为你的姐姐要去好久好久，久到你都长大了。”
这小孩信了，深深的信了这一个谎言，因为他觉得他的姐姐真的会这么做。
现在的顾笙只需要想高晨泽那边怎么交代，然后再是整个世界，最后，才是自己。
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接受人已经死了的现实呢？
自从得知吴硕不会死之后，他就下意识的以为这个女孩永远都不会离开，把这个小小的女孩想象的太无敌了，就像是……
他抱了一会蒋彤，给自己梳理出来的文件打上标签，发给金弘。
他关机电脑后抱着蒋彤起身说道：“你带他回去之后看好他，我明天就走。”
金弘点点头，抱过有些困倦的蒋彤，离开这间办公室。
其实不用明天，现在就可以走，他只是想再等等，等等那个人，再给她一点时间。
他回到家，进入吴硕的房间，打开灯。
开灯之前还可以期待一下吴硕会不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然后吓他一跳什么的，不过这是吴硕的房间。
那个网瘾少女在别的地方或许会跳出来吓人，但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只可能看见她在打游戏或者睡大觉。
顾笙拉开桌子前的椅子，看着那个没插电开了两天的笔记本电脑，鬼使神差的坐在凳子上去细细的看它。
啊，挺符合这个小笔记本在他心里的样子的，除了此电脑，回收站和浏览器，其他的都是游戏软件。这孩子啊，天天说林愿好网瘾少女，殊不知自己也是。
在所有游戏软件的最后面，是一个文件夹，名字是‘看看吧’。
都让他看了，那就看看吧。
不看还好，一看不得了。
十一份遗嘱，知道自己随时会死所以在这等着吗？
一共一十份，每一份都有几千字的吐槽，吐槽自己的缺陷，吐槽自己的选择，很新颖的遗嘱方式，什么都没交代，又好像什么都交代了。
她的财产除了这一个笔记本电脑，就没有别的了，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这个小小的电子产品是送给孔明的，只要她需要，游戏账号也可以给她继承，那些游戏账号卖了还可以赚一大笔。这毕竟是出了名的开服肝帝号和技术号，没有十万也有一万，也能给小姐妹开心一阵子了。
衣服也没什么用了，谁要谁拿去，捐了也行，都很干净。
……
她其实没有这么想死的。
为什么想呢？
因为她是程序，她的思想在成为『神明实验体』的那一刻就被植入程序，被框定住，永远也跳不出笼子。
是小白鼠，一只会无限复活的小白鼠。
那些日子的确是这么想，但是直到她被人找上门，说要让她去读书，那是什么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