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千阳的手有些颤抖，说实话，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心里真的会有那种想法。
被自己压在胳膊下的言无忌，日本鬼子，潜伏在国内的共济会成员，绝对不会开口说出内幕和他的上线、下线，甚至他能不能受到法律的审判都是未知之数。
这些叠加在一起，让卢千阳的心里一直有那个挥之不去的念头。
卢千阳忽然觉得自己越来越像金海……
那快艇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卢千阳盯着言无忌的眼皮微微地颤了颤。
突然，卢千阳猛地把手一抬，一把抓住言无忌的衣领，把半截身体悬在船外边的言无忌拉了回来。
卢千阳一拉一丢，身材干瘦的言无忌重重地撞在驾驶室舱门上。
“哈哈哈……”
言无忌笑了，笑得更加猖狂。
他一边笑，一边抬起左手，把手伸进西服内袋里，从里面掏出一个东西来，慢慢地展开手掌，慢慢地伸到卢千阳的面前。
“这个……，这个送给你……”
卢千阳一脸冷漠，犀利的眼神稍稍低了低，看了一眼言无忌手上的东西。
一个绿色的，用一张美元折成的戒指。
“这就是纸戒骑士的信物……”
言无忌一脸诡异的笑容，对卢千阳说道。
“这个戒指，送给你。”
卢千阳没有说话，也没有接他手中的那枚戒指，他又仔细地打量了这枚传说中的共济会纸戒骑士的信物。
戒指有些发黄，看那成色，这张美元样式很老，发行的时间至少在解放前。
卢千阳看到那个被折成戒指的美元是张十美金的面值，头像还是杰克逊，是1914年美国发行的第一版十美金美元。
不知道折这个戒指的人是谁，水平实在很高超，正方形的戒面正巧是美元图案上的那个金字塔，当然最为耀眼的还是那金字塔上的那只眼睛。
全视之眼……
“拿着它……”
言无忌又把手往卢千阳的面前伸了伸，脸色变得平静下来，眼里却严肃了许多。
“这张美元的编号是唯一的，就是确定我是纸戒骑士的信物；美元无人能造假，所以用它做信物，安全无虞！”
卢千阳抬起头，瞥了言无忌一眼。
“拿着它，也许对你有用。”
言无忌又说了一句。
外面快艇的马达声越来越近，卢千阳甚至能听见船上的人正在讨论如何靠船的声音。
突然，卢千阳看了一眼言无忌，伸出手，一把抓过他手心中的那枚纸戒指，又顺势一把将他的身体一拉……
言无忌被卢千阳一扯，身体一偏，朝着船舷栏杆撞去，腰部一闪，整个人顿时跌落下海。
卢千阳朝海里开了两枪，清脆的枪声吸引了刚到船尾的快艇。
快艇上的几名同志立即掏出枪，紧张而惊愕地盯着船舷上的卢千阳。
“他跳海了，快，快……”
卢千阳又朝海里开了两枪，用枪口指了指在海面扑腾，渐渐往下沉的言无忌。
海面上已经溅起一片血红的浪花，快艇上立即跳下去两名同志，朝那片血水拼命地游了过去。
卢千阳一只手握着枪，一只手紧紧地拽着那枚用美元折成的戒指。
一只海鸥兴许是闻到了那股血腥味儿，扑闪着翅膀，一双红色的爪子踩在船舷栏杆上，那双黑色的眼睛，盯了盯卢千阳。
……
海鸥那对洁白的翅膀慢慢地收了起来，黑色的嘴喙一张，从方城的手中叼起一小块儿饼干，又猛地把翅膀一张，两只爪子一蹬，腾飞而去，冲着那蔚蓝的海面飞去。
方城苍老了许多，满头的银发被轻拂的海风吹得有些凌乱，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盯着那只远去的海鸥……
海岸边上，游客三三两两，方城的背后，一把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面容苍老，穿着雍容华贵的老妇人。
老妇人的双眼空洞、无神，侧着脸，盯着那片蔚蓝的大海，和海面上飞舞的海鸥。
一个同样白发苍苍，身穿卡其色风衣的男人推着轮椅。
方城拍了拍双手，又抬起手，以手指为梳，理了理凌乱的白发，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向轮椅走过来。
“老方……”
穿着卡其色风衣的老人是铁林。
方城朝铁林挤出一丝笑来，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又蹲下身，看着轮椅上的老妇人。
“显雯……”
方城的声音很轻，很柔，如同那年在北京和郡主相见时的那般温柔。
老妇人没有反应，那双眼睛依旧无神而空洞。
“老方。”
铁林又喊了一声，从轮椅后面走到方城身边，用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老方，郡主该回医院了，这里风大，咱们回吧。”
方城昂起脸，看着铁林那双满是悲戚的眼睛，微微地点点头，站起身。
铁林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方城走到轮椅后面，有些吃力地推着轮椅往远处的马路边上走去。
铁林跟上前去，和方城并肩走着。
“郡主病了几年了，你们……，你们就没有想过把她接回国，接到北京去治疗？”
方城的话里带着些责备，其实，他心里也知道，有些事情铁林也是做不了主的。
两人步伐沉重，过了许久，铁林才开口。
“老方，不是组织上对郡主不照顾，组织上对郡主很关心的，老袁也给郡主下了多次指示，让她立即从香港撤离回来。可是……，可是郡主都拒绝了……”
“拒绝？她为何要拒绝？”
方城有些不解，侧脸盯了一眼铁林。
铁林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
“郡主不撤离，也有她的原因，她已经摸到了那个人的底，也差不多已经搞清楚了美国人的阴谋了，就在我们要收网的时候……”
铁林说不下去了，脸上悲戚之色越来越浓。
后来的事情，最近两天方城也知道了。
就在我们要收网的时候，郡主中了毒，一种特殊的毒药。人没死，只比植物人要好一些，一切都好，脑子坏了。
“那个人是谁？”
方城的脸色很冷，他问了铁林一句。
方城知道，他这个问话已经违反了纪律。
今天，他就要违反一下纪律！
铁林沧桑的目光瞟了一眼方城，干瘪的嘴唇颤了颤，终于挤出一句话来。
“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