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突然这样一问，倒是把二狗蛋给问懵了。
头顶杀机迫近，水下虎视眈眈，这位尤其漂亮的哥儿却惦记着问他的名字。
虽然理解不了，二狗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樊忌，忌讳的忌。”
娘说他是樊家的忌讳，注定一生都要被人厌弃，干脆就给他取了个单名，忌。
楚慕感觉自己快要戴上痛苦面具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走哪儿都少不了这个冤家。】
楚慕磨动着后槽牙，再看樊寂时，那眼神就带上了几分不怀好意：“狗蛋啊，我觉得樊忌这名字确实晦气，不如以后你就叫狗蛋蛋呗。”
二狗蛋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的黑脸上呈现出短暂的呆滞，一瞬过后就局促地低下了头：“您爱怎么叫……都可以……”
这个时期的樊寂半点都没有之后那个主神的影子，更是与楚慕那十八个噩梦中的模样相差甚远。
怎么说呢，此时的二狗蛋，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生涩的气息，很难让楚慕讨厌。
“啊！”萍娘发出了一声克制的尖叫。
楚慕回过神来，发现那些石头脸已经完全集中到了二狗蛋的头顶。
一张脸叠着一张脸，无数的眼睛鼻子嘴巴，密密麻麻地聚在一起。
看来，洞老爷对樊寂这个天生阴体的兴趣要高于楚慕。
这画面实在很恶心，但是楚慕很想知道洞老爷的攻击方式是什么，便暂时按捺住，拢着袖子站在一旁观望。
当那些人脸已经密集到再也挤不下，脚下的船板忽然一重。
楚慕凝眉望向二狗蛋脚下的位置。
笃笃笃。
船板上突显出了几张人脸，它们大张着嘴，试图去咬二狗蛋。
少年没有束手就擒，他抬起脚想用力踹下去，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动作一僵。
二狗蛋避着那些木头脸就地一滚，翻身滚到了木舟最边缘，似乎准备往水底跳。
嗙啷，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准确无误地落在少年的脚边。
紧随其后是楚慕冷淡的声音：“拿刀，刺它们的眼睛。”
少年的身手很敏捷，一个翻滚恰恰停在了木脸旁边，手起刀落，一刀一个洞眼。
被刺中眼睛的木脸很快就失去了生命迹象，顶着狰狞痛苦的表情僵化在船板上。
“该死！！”
头顶上重重叠叠的石脸同时开口，那声音很有杀伤力，萍娘都站不稳身形，整个人委顿了下去。
二狗蛋却还能扛住，手上动作丝毫不见迟缓。
船板上的木脸又多出了一层，密密麻麻快铺了大半只船。
楚慕眉头一拧，杀气乍现。
意念一动，长链自袖中飞射而出。
楚慕的目标不是船板上的木头脸，而是头顶的石脸。
锁链扎穿了石脸的眼睛，层层叠叠的脸尖叫着颤抖着逃窜，想要远离锁链的攻击范围。
“休想。”楚慕掌心一翻，赤红的火焰顺着锁链冲向被固定住的石脸，一刹那，岩壁顶端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在岩洞间回荡。
楚慕扫了一眼从水中浮起肿胀脸皮的诡尸，勾唇一笑：“他杀了你们，又奴役你们，你们不想报仇么？”
诡尸蠢蠢欲动，肿胀的脸上流露出贪婪与怨毒。
“他已经被我重伤了，去吧，报仇的时刻到了。”
语罢，楚慕铁链一收，老神在在地船沿坐下：“狗蛋蛋，咱们走。”
少年郎二话不说，操起船桨就开划。
他的力气大，这只木舟又很小，猛力撑了几下，小船就远远地滑走了。
二狗蛋往身后微微扫了一眼，刚才停船的位置已经被肿胀的水诡挤满了，它们像叠罗汉一样地叠了起来，最上边的一只伸出白得腻人的手臂抓住了岩石上的一张脸。
凄厉的惨叫与尖锐的吼叫夹杂在一起，定力差的人都要被影响得神志不清。
二狗蛋只恍惚了一秒就回过神来，而后狠命地划桨。
楚慕撑着下巴看少年因用力而向后突起的肩胛骨，手指好像无意那般在船板上勾了个抽象的符号。
二狗蛋明显感觉到船行速度变快了，甚至都不需要他出多少力气，小木舟也能跑得飞快。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底下推着船走一样。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水底下，一堆诡尸抵着船板，将它往洞口的方向推。
“啊！洞口！”萍娘发现了隐约的光线，惊讶地喊了出来，“我们要出洞？”
不怪她有这样的疑惑，周家坞的那只渡船还留在原地不动，哪怕那边都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
楚慕冷笑：“其他的诡不敢进洞，其实是害怕洞老爷，现在洞老爷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还有什么心思庇佑他们？再说了，洞老爷当真有这么好心么？”
楚慕的笑别有深意，搭配上他眼中流转的光，看着就叫人背后发凉。
萍娘攥紧了裤子，捏出了一团的褶皱。
楚慕看见了，轻声道:“萍娘，云叔是为救我而死的，你恨我吗？”
萍娘一怔，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半晌后才嗫嚅道:“要恨也得恨那些诡怪，怎么能怨你呢？”
楚慕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不管你恨不恨我，我都会护送你去太平镇。”
萍娘没有什么城府，想什么几乎都直接摆在了脸上。
之前楚慕没有出手，萍娘确实把他当自家小辈一样照顾着。
楚慕烧了洞老爷之后，萍娘的态度就有些变了。
她心里想什么，楚慕也能猜得出来。
无非就是埋怨他明明有这么厉害的身手，为什么还要她男人搭上性命去救。
这事儿楚慕解释不了，他也不想给自己找理由。
这趟旧神时代的逆转之旅，前路漫漫险途四布，普通人还是少跟他扯上关系的好。
当然，樊寂就不一样了。
楚慕幽幽望向还在划船的少年。
与此同时，神殿内的众神也在望向水镜中的楚慕。
额前长了第三只金眼的预言神意有所指道:“我们的司正神，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我去问问他。”红发如火的杀神一个闪念，身影就从神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