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于家也在包饺子......
于雯雯半躺在炕头上远远观望，A面觉得烫了再翻到b面。
诶......她也想帮忙包饺子来着，这个她是真的会！
可是家里的人十分，哦不，是非常不相信她的手艺，半哄半骗给她打发到一边玩儿去了......
于雯雯好打发，妞妞这个真孩子可没那么容易放弃......
扒着桌子大有不撒手的趋势。
于老头拿着小人书，和狼外婆一样，笑得满脸褶子诱哄道：“来，妞妞。太爷爷给你读小人书好不好～”
和小孩子说话，大人说话的声音会不自觉的夹起来。再有隔辈亲的加持，于老头声音的甜度又上涨两个加号。
腻得躺在炕头的于雯雯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就别提其他人了......
显然于向东也觉得于老头的夹子音一言难尽，小声建议，“爷，咱能不能好好说话？你这么说话我害怕......”
对待孙子于老头可没那么好态度了，翻了于向东一眼，声音瞬间恢复浑厚，“滚蛋，不爱听出去......”
于向东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行行行！爷，我错了，你说话声可好听了。大过年的，可别跟我这个孩子一般见识......”
随后加入到哄骗妞妞的队伍中......
屋子里坐满了人，围在桌子周围，今年包酸菜和白菜两种馅的饺子。
马桂花负责擀皮，擀出来的饺子皮又薄又圆，一个人能供应几个人包饺子，形成一道效率极高的流水线。
手上的动作毫不耽误马桂花说话，谁谁家的家长里短都拿出来叨叨两句。
说着说着轻叹了一口气，“......诶，也不知道老二什么时候能回来？今年过年又差他一个......”
刘金枝取过一张饺子皮，填满馅，嘴角带着笑意，“上次建党来信说不到开春就能回来呢！还说这次给的假期会长一点！”
“诶哟！那可好，可得让他好好陪陪你和孩子。”
三个儿媳妇中马桂花会偏疼刘金枝一些。无他，谁让自己儿子是军人，不能在家陪媳妇孩子呢！可不就得她这个当婆婆的替儿子多疼疼儿媳妇？
人家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当了军嫂之后，一年到头见不到自己男人几次，没比守活寡强多少......
马桂花觉得老二两口子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回事儿，试探着问道：“金枝啊......你想没想过去随军？老二的职位按理说能随军了吧？”
“妈，我咋没想过啊。可是据说那边特别缺水，要是单我一个人遭罪也不是不能忍。最主要是那边学校什么的也不好，一个老师带好几个班，还不如咱们这边呢，我得先考虑孩子们啊。”
“诶......也是。就是苦了你了，一个人带俩孩子。”
“苦啥，我妈都说我有个好婆婆呢。我回娘家的时候我妹妹可没少羡慕我......”
这是真话，这年头好婆婆和好男人一样难遇。刘金枝的妹妹看她姐大包小包的往娘家拿东西，就知道婆家多看重刘金枝了......
她开始夸，马春芬和孟庆萍都在旁边跟着附和。恨不得就地给马桂花颁发一个‘双山大队最佳婆婆’奖。
马桂花听着儿媳妇的夸夸难得觉得害臊，顾不上擀饺子皮了，直摆手，“嗐！那有啥！你们可是我亲儿媳妇，我不对你们好对谁好？”
这边包着饺子，那边第一屉饺子已经出锅了......
“来喽，饺子好喽......”
于建设手端两大盘饺子，迅速的放到桌子上。
于家蒸饺子用的是大笼屉，一屉能装四十多个。刚出锅热腾腾的饺子，再沾上蒜酱油，味道真的很上头......
于老头合上给妞妞念的小人书，非常有自觉性的去外面拿熬好的皮冻。
每年过年于老头都会用猪皮熬猪皮冻，切成一厘米厚的猪皮冻看起来晶莹剔透的。因为是刚从外面拿进来的，吃起来既凉爽又弹牙......
于建设浅浅吃了几个饺子，在孟庆萍的耳边悄声道：“一会儿我去看看张民，会少喝点儿。”
孟庆萍抬起眼皮定定瞧着于建设。
直到对方冲她讨好的笑笑才允许，“一会儿回去我给你炸点花生米带过去吧，你也不能只拿酒上门啊。他们家现在也没个女人，就张民那手艺......”
于建设回想他们小的时候张民非要自己亲手烤青蛙，后来愣是从里到外全糊了，烧成碳的样子......
最后于建设一手拎着酒，一手拿着包好的小菜敲响了张家的大门。
于建设晃晃手中的酒瓶，“药匣子，整点儿？”
平时张民滴酒不沾的，考虑到今天是过年，谁也不会挑这个时候来看病，矜持点头，“少来点也可以......”
两个人也用不上大桌子，摆上一张炕桌足以。
于建设将带来的菜放在盘子里，随口问道：“咋就你一个人，你儿子呢？”
“我今年买了不少鞭炮，这小子约朋友去冰上放炮去了。这大冬天的，真是不嫌冷......”
“你还说他？咱们小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俩人分别斟满了酒杯，对着碰了一下。
白酒顺着食管滑下，辛辣的感觉刺得张民眯起了眼睛，放松道：“真舒坦啊......”
于建设面上嫌弃，还是给张民的杯子续上。屋里没其他人，有的事情就能说了，“上次的事情多亏了你了......”
张民摆摆手，“你都谢我多少次了，再说可就外道了啊！你下次能少损我两句我可就谢谢你了......”
“那不成，一码事是一码事......”于建设夹了一颗花生米扔到嘴里。
俩人说着说着又谈到婚事的问题上，张民的妻子在孩子五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全靠张民一个人当爹又当妈的给孩子拉扯大。
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人想给他介绍对象，毕竟他可是双山大队唯一一个赤脚医生，条件正经不差的。
可张民生怕自己再娶妻会委屈了儿子，对上门的人全拒绝了......
“诶......你儿子过两年也得娶媳妇了吧......”
于建设的话音未落就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两个人对视一眼，张民迅速下地给人开门。
“砰砰砰——！”
敲门声猛烈又急促，大有不给开门就把门板敲坏的架势。
张民披着大衣趿拉着鞋子给人开门，嘴里嘟囔，“大过年的过来看病？”
开门就和罗母对上眼了，心知这是不好对付的，连忙给人请进门。
罗母果然抱怨开了，情绪激动的她口水直喷，“小张，你怎么回事儿啊！我这敲了这么长时间的门你都不给开？作为咱们大队的赤脚医生，这可不行啊！”
她在前面给背着李岚的罗洋引路，嘴上还指挥道：“慢点儿慢点儿！你大嫂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罗洋是被罗小娟逮回去的，罗小娟在找人上硬生生磨蹭了半个来小时，带着罗洋回去的时候李岚裤子上的血都快干了......
张民冬天和儿子睡在一张炕上，所以自然将罗母一行人请到和于建设吃饭的房间里。
于建设认识罗母，也看见趴在罗洋背上面色惨白的李岚了......
还不等张民这个主人说话呢，罗母先开始赶人了。张家点的是煤油灯，所以此时的屋子里昏黄，罗母眯眼睛仔细瞧了好久才认出来，“......这是建设吧？你赶紧回去，小张还得给我儿媳妇看病呢！”
张民心下不悦，拉住于建设的袖子连忙道：“建设，你先别走，咱俩才刚喝上呢！你去外屋等等我。”
于建设勾起棉袄，动作极快的开门出去了……
罗母将罗洋背上的李岚扒拉下来，搀扶着坐到椅子上，不赞同道：“一会儿的功夫哪够啊！小张，你可得把我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保住！”
张民没接话，手指迅速搭在李岚的手腕上，没几分钟就收手了。
李岚心中感觉虽然不好，但仍是满怀希冀的看着张民，她的声音颤抖，“医生……咋样……我的孩子能保住不？”
对着李岚，张民顾虑人家到底是孕妇，所以言辞非常婉转，“这个……这个孩子怕是......”
未尽之意在场的都明白了……
“不行！你是医生，你肯定能保住！”罗母声音尖利的打断张民，满脑子全是阴谋论，拒绝接受现实。
罗母的眼神飘向外屋，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是不是于建设和你说什么了！让你弄掉我们家的孩子！我就知道！姓于的没一个好东西，我告诉你......”
罗母言辞越发激烈，恨不得当场给人拉走定罪。
被这么指责，张民脸色非常不好看，厉声道：“罗大娘，刚才我和建设就说了那么一句话，你们都长耳朵了，能听见吧？人家害你们干什么？我实话跟你们说了吧，她摔了一跤不要紧，要紧的是硬生生在地上坐了那么长时间！数九寒天的，对身体能没有影响吗？你们还是赶紧带人去县医院看看吧，我是无能为力的！”
“诶呀，这样的话……这个孩子保不住，不会对我嫂子的身体有影响吧？”罗小娟边打量着屋内的摆设一边虚伪关心。
这个张家也是她瞄好的人家之一，张民是赤脚医生，满工分不说，队里每个月还会给他开工资。
嫁到张家上面没有婆婆，下面没有妯娌小姑子，代表她进门就能得到管家权。单有一个会挣钱的公公多好啊！整个家的钱不就都是她一个人的了？
“这个我不能确定，我的手艺还不到家。你们还是去医院好好看看吧。”
罗母想到了去医院的花费，吞吞吐吐的，“那......那还是你给我儿媳妇找点药吃吧！乡下的人家都皮实，用不着去医院的！”
张民当然不会答应了，吃了他开的药，以后李岚的身体好了不好了不都得找他？这种事儿他是不会沾的，“罗大娘，我就是个乡下的赤脚医生。小病给人开开药可以，这么大的病我可不敢给人乱开药的！再说，你儿媳妇可是军嫂，怎么不能去医院了？”
李岚嘴唇都泛白了，她倒是想自己去县医院。可是她全身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
刚才张民说的话她听明白了。就是说，要是摔跤之后立刻过来，孩子还有一定概率能保住。可是她在冰凉的地面上坐了那么久，孩子八成是保不住了......
孩子保不住怪谁？还不是怪不让别人背她的罗母！
可是她现在行动受限，李岚不得不与罗母商量道：“妈，我们还是去医院吧。罗大哥前两天还来信关心我肚子里的孩子呢！医院检查的更仔细，要是孩子能保住呢？”
罗母犹豫再犹豫，捏捏自己藏钱的衣角，“去医院倒是行，可是……可是花费……”
“费用我自己掏！”
“诶……那行吧！”一听不用自己花钱了，罗母顿时放心。
拍拍罗洋嗔怪道：“咋那么没有眼力见儿呢！还不赶紧去借自行车？”
给罗洋赶走了，罗母装模作样的给李岚系紧围巾，“一会儿让罗洋带咱俩骑自行车过去，你再忍忍，到了医院就好了……”
“嗯……妈，我知道。”李岚将头埋下去养精蓄锐，眼中闪过狠厉之色。
等罗洋推着自行车回来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半个小时……
“……妈，我咋带你啊？”
“你咋不能带我？我坐前面的杠上就行……”
于是，罗洋蹬着自行车，前面坐着罗母，后面载着李岚，晃晃悠悠出发了……
罗母走之前还叮嘱罗小娟，“小娟啊，你赶紧回去，炉子里火别灭了！”
“……好啊好啊。”罗小娟漫不经心的应着，给人送出门后，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反而摆出自认为最乖巧的姿势对张民道：“张叔，你儿子呢？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