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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就是一个清水衙门,清的程度都赶上105度的蒸馏水了。

拿林建邦的俸禄来讲,俸就是一年四十两的岁俸,禄是八石的稻谷,一石相当于一百二斤,稻谷再磨成米,按六成出米来换算差不多就是五百七十多斤。

七品小官是没有绢帛棉麻,以及其他补贴的。但若是其他地方的小官,多少都能有点外快。

而翰林院这样的地方,唯一能够大幅度增加合法收入的机会,就是被放地方上当乡试的考官。

朝廷会发放一笔差旅费用,地方上也会“孝敬”一笔银子。但这种本就僧多粥少的机会,更需要靠背景,靠资历。

林建邦坐了一上午的冷板凳,终于听见钟声,见众人都拎着一个篮筐相继走出去,一头雾水。

还是那位王舅哥来告诉他食堂放饭了,要快点去领。

林建邦一路上都在想,估计这是要自己带餐具,可是自己没有,一会就尴尬了。

于是林建邦快步跟上王常怀,“舅哥,我没带餐具,不知道一会要如何....”

王常怀挑眉问道,“廊下有宫人会发放的,不要自备餐具啊!”

林建邦指指王常怀手里的篮筐,王常怀苦笑一下,“虚文有所不知,说来惭愧,我这是要带回去给家人当做夕食的。”

林建邦扫了一圈,除了自己和状元榜眼三人以外,其余学士馆的人,别管品级如何全都人手一个篮筐。

林建邦觉着自己亏了,公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啊,不知道还能打包回去。

可是等到了小花园,宫人们就在廊亭下放饭,林建邦走进一看,一共就四样,白粥,白馒头,清炒大白菜,水煮大白肉。

看的林建邦一点食欲都没有了,只端了一碗白粥,刚要离开,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咕噜声。

一回头是那个新科状元辛远,到底是个大小伙子,脸皮就是薄。

先是看见林建邦回头,脸就红了,然后看见林建邦只端了一碗粥,自己也抿着嘴只要了一碗粥。

林建邦叹一口气,又重新返回了放饭的队伍里,“劳驾,四个馒头,两碟菜,两碟肉。”

然后扬声喊道,“哎,辛修撰,能否劳您帮忙拿一下!”

辛远愣了一下,然后碎步上前帮林建邦端菜,走了两步,又呆呆的转头问道,“林编修要放在哪里?”

林建邦挥挥手,“这些都是给你的,大小伙子只喝一碗粥哪里够!”

辛远眨眨眼,缓缓的笑了起来,不是很白净的脸,露出两个小酒窝。

“虚文!”王常怀招呼林建邦过去跟同僚们坐在一起。

林建邦看了看辛远,“辛修撰一起吧!”

辛远用力的点点头,“我字彦庭,林编修年长于我,唤我小字即可。”

林建邦拍拍辛远的胳膊,“好,既是同僚,下官托大,唤你彦庭。”

辛远顶着小酒窝问道,“那我可否唤你林兄?”

林建邦朗笑,“可,怎么不可!哈哈,你我一起共事,又是同年,何须这般客气!”

林建邦就带着辛远凑到了王常怀跟前,仅用了一顿朝食就融入了这帮穷翰林的团队里面。

团队的娱乐项目就是比穷,团魂就是如何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穷。

比穷,林建邦听完一圈之后真心比不过,也不想比。

大家都知道自己出身于平阳侯府,若是为了合群就哭穷,一方面给侯府抹黑,另一方面显得虚假。

但如何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穷,林建邦很有经验。

比如用雕刻精美的木发簪代替银发簪,银旧了会发黑。木质的,若是雕刻精美就足够吸引眼球,谁也不会探究是否是名贵木材。

再比如鞋面旧了,可以在外贴上一层,不一定非得换双新鞋,平时长袍一遮很难看的出来。

众翰林见林建邦没有因为出身好就一股傲气,也亲近不少,甚至玩笑的让林建邦以后请他们喝酒。

林建邦一脸苦笑的掏掏自己的袖管,“那你们真是高看我了,内子监管甚严,从来不让我带银两出门。有一次我到了成贤街,就想吃一份烧鹅,一掏荷包,发现我就没有荷包那个物件。

实在没招了,去了太学,找我儿子要了五两银子。总算吃到烧鹅了,结果忘记擦嘴,回家就被夫人拧着耳朵搜身。”

众人哈哈大笑,许薇也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时候,就被人冠上了拧耳夫人的称号。

后来人提起林丞相,总是要提一提他和拧耳夫人的朝朝暮暮。

顺利加入了穷鬼俱乐部,林建邦终于不用坐冷板凳了,可以开始练字帖了。

编修嘛,校对公文还有官方文献这种大活还轮不到他,分配给他的就只有修补历史文献,所谓修补就是抄,把破旧的历史书籍重新抄写一遍。

都没有资格编撰,那是从六品辛远的活。

辛远不知道有多开心,终于领到了笔墨纸砚,一开始还舍不得用纸,把字写的特别的小。

林建邦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刚好无意瞄到,想到这孩子真是不容易,一个寡妇妈绣瞎了眼睛才供出来的状元。

于是走了过去,低声问了一句,“彦庭可要出去续杯茶水?”

辛远其实并不渴,但听林建邦问了,也就从善如流了。

到了水房,林建邦如常的聊着,“别说,入了翰林院,还是有点好处的。至少可以不用再节省着笔墨了,以前啊,我得了一块徽墨,舍不得用,就是给老师写寿表的时候才拿出来。那也不敢浪费,为了节省墨,我就把字写的特别的小。

结果老师拿来一看,就把我臭骂一顿,说字如其人,你这般畏畏缩缩,谁会再与你真心相交!”

辛远听完满脸通红,对着林建邦一鞠到底。

林建邦笑着扶起他,“你看看,我就是跟你说一件我自己的糗事,你这般是在做什么。”

辛远欲张口,林建邦摇摇头,用眼神看了一圈四周,然后笑着拍拍他的胳膊,“走吧,还有好多要重新赶工呢。”